第一章

惊蛰后的天气白日里已多了不少热气，夜里却还是春寒料峭。汾阳一个冬日都未曾降雨，近日来雨水也多了。

是夜，白飞飞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烛影摇红，将她的身影映在墙上，失了原本的窈窕，却立得笔直。初春的风穿窗而来，吹起她的青丝，带来了些许静谧的凉意。这份寒凉未侵她的身，却没入她的眼。

她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待会儿会给她送明日的嫁衣。

戌时过半，清风已停，远处的雷声轰隆作响，孕出一份令人烦躁的沉闷。

白飞飞坐在桌边，用剪刀将烛心剪短，忽听房门被叩响，叩门之人轻声道：“宋离。”

起身开门，白飞飞见宋离手中端着一个松木托盘，上方叠放着一件桃粉烟纱嫁衣，只是瞄了一眼，便让宋离放在桌上。

宋离看着白飞飞，眼中情绪复杂，道：“飞飞，你这样做太冒险了，我只能将你送到朱府门口。你在朱府中遇到了危险，我也无法照拂，叫我如何安心？”

白飞飞错开宋离的目光，压抑眼中的情绪，平静道：“我的仇人是快活王，你是他座下的气使，你不能背弃他的恩情，而我亦不能忘记我的仇恨。这次的机会难得，我不能不去，你莫要再劝我。”

宋离执起白飞飞的手，道：“我知道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你我认识这般长的时间，你从不曾要求过我什么。我们身份对立，你不想我们彼此为难，这些我都理解。可这次，你竟让我亲手给你送嫁，你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

白飞飞缓缓抽回手，水眸直视宋离，道：“宋离，你既知晓我的身份，便知道有些事纵使非我本意，却非做不可。”之后，她见宋离的目光深情又无奈，接着道：“我有什么资格在乎你的感受呢，我的周围总是危机四伏，说不定哪天就不在这世上。你的情意我并非不懂，只是我不能害你。”

见宋离还要再说什么，白飞飞忙打断了他：“今天晚了，我要歇息了，明早就按送嫁的礼仪来接我便是。”

宋离离开时，外面已是风雨交加。白飞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走在雨中，说不出的落寞。宋离，你想要的，我终究是不能给你，你若跟我在一起，那对你才是极大的不公平。

云雷变换持续了一夜，雨到了寅时才停，乌云逐渐散去，露出黎明前最为黑暗的天幕。

寅时刚过，太阳刚露头，快活城的送亲队伍便到了，为首的是快活王座下的四大使之一的气使。这气使容貌俊朗，白皙的脸上棱角分明，身长约六尺，一身劲装，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

只见他走进院中，对屋内喊道：“吉时已到，烦请白姑娘上轿。”

白飞飞已将昨夜送来的嫁衣首饰穿戴好，听到宋离呼喊，便走到院中。

宋离见到今日的白飞飞，一袭桃粉笼纱嫁衣裙，头戴配套的桃粉攒珠流苏束发，妆容清淡，高雅精致，半分脂粉气也无。柳眉杏目，唇若点樱，青丝及腰，披散如瀑，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美的让人不忍移目。

白飞飞低眉顺目，目光轻柔含羞，轻触宋离容颜，语声怯怯，略带哭腔，仿佛带着万般的不愿，道：“气使大人。”

宋离这才反应过来，将目光从白飞飞身上移开。接着手一摆，对属下道：“拿好东西，去请白姑娘上轿。”

只见两个侍女捧着一个枷锁上前，一人捉住白飞飞的手臂，一人将枷锁套在白飞飞的皓腕上。

白飞飞惊恐道：“气使大人，这是为何，飞飞犯了什么错吗？”然后随着两人的半扶半拽，被强行押着坐进了轿中。

宋离双目一闭，不忍再看，当着这般多的人，也不能表现出丝毫怜惜，只冷冷道：“你无需知道，只安分地坐在轿中便是。”

花轿一路吱吱呀呀地走着，清晨的暖阳混着雨后的泥土清香，加上又是去送亲，大家的心情都愉悦起来。

宋离骑着马，小心地行在花轿的旁边，既为了确保白飞飞的安全，也方便听到她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