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枷锁

吃过午饭以后，范丞丞随范家恒到书房探讨公司事务，贺照晚也如约陪伴叶静娴外出逛街。经过这半天内的相处，她总算摸清了状况——

　　这对夫妻对她根本没有任何考察或者不满意的意思，如果不是国庆假期太短，他们恨不得要她和范丞丞立刻举办婚礼。

　　她又想起四年前见到的那个叶静娴来，她自认观察能力不错，当时的叶静娴虽面无表情，但对她绝对不是多么喜欢或者满意的，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她的态度来了个大反转？

　　她也发消息问过施秋，施秋的捕捉重点能力非同一般的好，统共回复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不知道”，第二句是“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贺照晚差点就把她删除。

　　好在叶静娴也没让她猜测太久，给她买了第三条裙子并被她阻止进入婚纱店之后，两人随意找了一家店吃下午茶，喝过半杯花茶，她终于轻叹了口气，道：“晚晚，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和你想象中不一样吧？”

　　贺照晚下意识想反驳，却是她先笑着摇了摇头：“阿姨跟着你范叔叔在外面打拼这么多年，看透你们这些小朋友的能力还是有的。”

　　“坦白来说，如果放在四年以前，我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抽出一张支票要你离开，或者直接斩断你们结婚的所有可能性。因为，你不是那时候的我理想中的儿媳。”

　　她毕竟是叶静娴，那位铁娘子，说话并没有那样委婉，但也许这样的直来直去反倒更适合眼下满心胡思乱想的贺照晚。

　　她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见她不骄不躁，叶静娴反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她启唇，将一切娓娓道来：

“四年以前，丞丞跟我和他爸爸的关系很不好，他上高中以来没叫过一声爸一声妈，和我们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都会让他不痛快。原因很简单，从他记事起，我们每一年陪在他身边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

　　她笑了笑，贺照晚能听出她语气里内疚的意思。

　　“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其实他要走的路是从一开始就要规划好的，我没办法给他太多自由，比如说他五岁的时候开始学习钢琴，细声细气地跟我说将来想当钢琴家。我当时心都快碎了，可后来他十二岁想继续学艺术的时候我还是告诉他，丞丞，不可能的，你这辈子都走不了想走的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踏入琴房。”

　　“直到你的出现，他高考前一天我想了很多，无意走进琴房，看见琴谱有翻动过的痕迹，放在最上面的是一首叫情书的曲子，其实不难猜到是你，当时的我其实是很生气的，可是看到他重新放回那里的燕尾服，想起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登台演出，弹最难的曲子只因为我和他爸爸能到场，我就不舍得训斥他或者你了。”

　　她眼底慢慢浮起泪花。

　　“高考以后，我们和他商量出国留学的事，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跟我说，如果我答应的话，未来我可以爱一个不该爱的人吗？”

　　“他隔了很久第一次叫我妈，他说，妈，我想至少有一件事，是为我自己做的。”

　　贺照晚怔忡了许久。她没有想到，即便是出国深造，他走过这条他本不愿意走的路，竟也是为了她。他明明是最会扮可怜讨巧的，可这些事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鼻子一酸。

　　难怪他当日如此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他的父母都会喜欢她，因为他放下其他所有的喜欢，只换取了一个和她顺顺利利在一起的机会。他爱她如斯，连半点质疑考验都不愿让她经受。

　　她终于知道，在他遍布枷锁的人生里，他舍弃了全部的自由，只搏一个她。

　　叶静娴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十二岁登台演出的范丞丞，宽大的燕尾服没能撑起来，可一张小脸已经初现帅哥雏形，冷漠但帅气。

　　她笑了笑：“这是他最后一次登台演出了，从那天起到十七岁遇见你，他再也没碰过钢琴。”

　　“那天我终于意识到，其实想把范城延续几十年几百年算什么远大志向，如果为此就要牺牲掉他的幸福，那我们打拼多年就为了让他过得更幸福，这些都没意义了。”

　　“所以晚晚，你可能会因为我对你的热情而惊讶，但其实我已经在心里暗暗接受了你四年，我不了解你，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和你好好相处。”

　　她握了握贺照晚的手：“好在，你比我想象中更优秀。很抱歉，我从范嘉方面简单调查过你，好在没有我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你最近的成绩我都有了解到，我知道我以前限定的要求或许过于狭隘，那些先天条件决定不了一切。我想丞丞是对的，你是那个应该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贺照晚回握住她的手：

贺照晚“阿姨，你放心，我会和他好好在一起，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会陪他去体会他想要的所有幸福。”

　　人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范丞丞如此，她也是如此。但好在他们始终都在足够努力地向上生长，披荆斩棘行过一路，从此共摘星与月，所思所盼终唾手可得。

　　他们会在一起，好好在一起。

不渡春正文完结倒计时：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