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输家

贺照晚匆匆离去的时候，碰上了穆芊音。

　　其实对方是刻意等在这里的，她看见烟花的方向就能猜到是谁，也理所当然地猜测到是为谁而放。本来只是碰碰运气，倒真叫她截到了人。

贺照晚见到她心里就泛起不好的感觉，下意识就想绕开，怎料她铁了心找上门有话要说，径直把人拦住了：

穆芊音“我们谈谈。”

　　实话说，贺照晚其实并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穆芊音给她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她不求对方能给她道歉，至少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再给她添堵了。

　　她的确做到了她早就打算好的事，但做这件事并不容易。她不太愿意承认此时此刻的她很脆弱甚至想要掉眼泪，但她目前急需一个缺口发泄情绪。

　　她甚至不敢回忆方才范丞丞慢慢凝固、慢慢垮下去的笑容。

　　他红着眼眶问她到底把他当什么，她一个字都答不出来，只能落荒而逃。

　　但对上穆芊音的目光，她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说要说的话。

　　范丞丞扯断她最珍爱的项链以后，穆芊音想得太清楚，她在那个人的心里从未拥有过半点位置，甚至可以说是从未踏进过他的世界。可她无数次想起贺照晚，想到面前这个漂亮而苍白的人，她还是会忍不住懊恼，她不知道自己和她差在哪里。

她和从前一样，还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穆芊音“我是想看看我到底输给你什么了——我从来不觉得你配得上范丞丞，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想，也不该是你。”

穆芊音“贺照晚，你是赢了我，但你绝对不是最后的赢家。”

　　只听她用大名替换了从前那么缱绻的“丞哥哥”，贺照晚便知道范丞丞大约已经找过她了。这一回大概是下了猛药，折断了他们之间最后那点可能性。

　　她从前不喜欢这样的解决方法，认为撕破脸皮除却给自己往后再添些堵以外没有任何用途，但在这一夜，范丞丞的生日刚刚结束的这一夜，她突然觉得，他在有些方面的确是对的。

　　穆芊音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还说这些她不喜欢的话的。

　　有风吹过来，她捋了捋碎发，慢慢笑起来：

贺照晚“穆同学，你是出于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这些话？”

贺照晚“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之间，你是输家。怎么，你现在是以输家的身份来教训我吗？”

　　她其实算不得多气恼，她比面前的女孩大了三岁，没那么幼稚，情绪里更多的成分是讽刺——范丞丞可以说她配不上，叶静娴可以说她配不上，就连施秋他们也可以说她配不上，但穆芊音绝对不可以。

　　穆芊音一怔。三更半夜还跑出来拦她，的确是看见那几朵绚烂的烟花以后头脑一热做出来的事，但她是算准了这是一颗软柿子才肆无忌惮，她没想到，有一天软柿子也会反击，也会让她哑口无言。

　　贺照晚却无意和她再耗，她收敛笑意，声音也冷了下来：

贺照晚“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我面前对我和范丞丞的事评头论足、指指点点。本来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贺照晚“既然你问你输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范丞丞的喜欢，你知道他好，你却从来没有拿出自己的好来与之相配——被爱不是排除异己，爱与被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贺照晚“少花时间在我身上了，我不是最后的赢家，但你从来未能入过局，想要被他喜欢，还是先做好你自己吧。”

　　贺照晚已经快要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样畅所欲言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得不承认，当她把这些从一开始就想告诉穆芊音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心头猛然变得舒畅起来。

　　范丞丞改变了她许多，或者说帮助她成长了许多，也是事到如今她意识到，他是对的。

　　她这一次没有隐忍、没有包容，话里也没有留任何余地，她知道这话重了，穆芊音的身形都摇摇欲坠，但这些话对她没坏处。

　　贺照晚收回目光，无意再与她多做纠缠，这一次对方也没有再阻拦，她径自绕过她，很快就离开了荣盛园。

　　大半夜她已不再适合独自乘坐出租车，所以黄明昊提出请自己等候着的司机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眼下人已开了车到她面前，她也没有再拖延的必要。

　　已是深夜，荣盛园的大多数房子仍旧灯火通明，多半与方才的烟花也有关系。这样的荣盛园，她还是第一次见。

　　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她坐上车子，告知司机海城大学的地址，然后四下静寂，剩下车载广播唱着属于深夜的歌，慢慢离开了这座装了她长达三个月的情愫的地方。

　　贺照晚想，她以后也许会后悔，但在这一刻，这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被车子甩在身后的夜空，月亮慢慢藏进云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