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送考

海城的夏天很长，长到几乎占了全年的一半。到六月中旬的时候，一年之中最热的时段就已慢慢开始了。

　　范丞丞高考的那一天，天气就已经隐隐浮现出了燥热的意思。即便是有空调，但这样的天气大约也是不利于考生备考的。

　　长达三个月的补习时间从未出现的叶静娴女士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考场之外，但她其实也从未有过相关经验，面对范丞丞额头慢慢渗出的细汗也是一筹莫展。她特地学习过高考的有关知识，但实在不知道高考的时候车子都要被隔绝在外，空调吹不着，眼下她也只能陪着他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虽说才是早晨，但到底是海滨城市，这样湿漉漉的炎热并不舒坦。

　　还是骑着单车赶来的贺照晚解救了他们。

　　关于要不要前来送考这件事，她其实已经纠结了许久，还是一周以前的生日和昨天让她彻底下定了决心，拎上所有她觉得用得上的东西赶到了考场之外。

　　见到叶静娴，她其实还是有些犯怵的。两人平日里在线上的交流还算平和，但到底从未见过面，她心里还是紧张。

　　好在她如今早勇敢得多了，与两人打招呼也有条不紊，随即就拿出了两个小风扇递过去，另外的那些东西，她下意识地望了叶静娴一眼，到底还是没敢拿出来。

只是她只带了两个小风扇过来，全拿出去之后，就只剩下她一个在边上流汗。方才一路骑过来本就有些急了，身上已经冒了一层细汗，眼下再热一些，她属实有些狼狈。

在叶静娴面前，范丞丞话也不算多。他不动声色地撇了身边局促的小姑娘一眼，从叶静娴手里把另一个小风扇拿了过来塞给了她。

范丞丞“也快要进场了，你先回去吧，贺老师陪我在这里等就可以。”

　　看来少爷这坏脾气是一视同仁的，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也不例外。叶静娴大概也是了解他的脾性，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转身离开以前，深深地望了贺照晚一眼。

　　那一眼含义太深，贺照晚几乎是瞬间已经想到了丢下一张支票让她滚的戏码。但她大概是值不了那样多钱的，如果叶女士想赶她走，大约骂她一顿就能把她撵走了。

　　但今天毕竟是高考的大日子，叶静娴不会选在今天给她扔支票，她也不会在今天胡思乱想。她又打开自己随身的包包，从中拿出一条有些褪色的红色手绳来，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了范丞丞。

贺照晚“这是我高考那年戴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我戴着它就考上了海大，所以我想给你也讨个好运——我已经洗过了，你放心吧，很干净的。”

　　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手绳，路边小摊随处可见，甚至因为褪色，它也许还比不上别的。她拿着它便有些窘迫，也许她起码应该再买一条新的……

还没容她想些有的没的，范丞丞已经接过来，从善如流地取下手腕上本来那条精美的红绳，把这一条戴到了手腕上。这还不算完，他拉过她的手腕，把本来的那条好好系到了她的手腕上，笑得眉眼弯弯。

范丞丞“交换！”

说完还低垂着眉眼，有些惋惜地摸了摸他自己腕子上的红绳。

范丞丞“要是没洗过就好了……”

如果上面还沾染着她的十八岁，那便好了。

贺照晚“幼稚鬼。”

贺照晚忍俊不禁，倒是没拂他的意，好好地端详了一下手腕上的东西，随后又把自己包里那些个提神、降温用的器物一股脑地塞给了他。

　　范丞丞也照单全收，没告诉她这些个东西叶静娴早查了资料全按最高规格给他准备了个十成十，更没告诉她给她的那条红绳是海城香火最旺的寺庙的高僧开过光的。

　　反正他不信神佛，只信贺照晚。

　　在考场外头也没等候太久，兰藤到底是私立名校，也为学生好好准备了候场的休息室，等进了那边，送考的人就不能跟随了。

　　眼见人流已经向那边涌动，贺照晚拳头紧了又松，最后还是忍不住拉着范丞丞絮叨了几句，絮叨的那些个话早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早就倒背如流。

但他还是没有烦，耐心地听完了她的叮嘱，还没忘了再调戏她两句：

范丞丞“贺老师，怎么我瞧着您比我还紧张啊？”

　　方才他与叶静娴说的时候还不觉得，眼下贺照晚却是知道了，他这人就是天生混蛋，“贺老师”这样神圣的三个字，也能被他念得像是情人间的混账话。

贺照晚拿他没法子，只能轻轻捶他一拳，把他往前推了推。

贺照晚“快去吧你。”

　　他也不再拖拉，顺着她的力气往前走了两步，也如愿听见了她再一次叫他的名字。

贺照晚“丞丞——”

　　他转过头。

　　她笑了笑，本还想叮嘱些什么，最后只是自嘲地摇了摇头。本来就是经历过一回高考的人了，怎么到他这她反倒怯了。

　　她收起所有还想啰嗦的话，变成最后的一句祝福：

贺照晚“丞丞，好好考，我等你荣耀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