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情书

六月一日是贺照晚的生日，也是范丞丞高考前的最后一节家教课。他们一样出生在六月，出生在初夏的枝繁叶茂和花团锦簇里。

　　她早料到这小孩该一肚子花花肠子，再加上他身边那些个不省心的朋友，如果她不提前嘱咐点什么，这天会闹成什么样也说不定。所以她早早地抓住先机，再三勒令这一天不准安排任何花头，准备高考的最后一周，必须好好学习。

　　范丞丞倒也算听话，只是要她承诺了到时候必须给他过生日，于是最后也没准备什么别的东西，只是拎了一个蛋糕给她，然后在两个小时的补习结束之后拉着她钻进了她从未到过的琴房。

　　早先在他手机上看照片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应该是会弹钢琴的，而且应该也算得上是喜欢，只是他们相识也快要三个月了，他还是第一次带她见见他的琴。其实这个中原因不难猜到，钢琴到底循规蹈矩了些，叛逆期的少年早不再喜欢这个，只是如今也终于有了人，值得他再重新走进琴房。

　　这是一架纯白的钢琴，琴房里应该是有定期打扫的，十分干净，钢琴凳边上垒着厚厚的一摞琴谱，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了。

　　贺照晚一向知道范丞丞的仪态很好，他没有高个子男孩的通病，不驼背，身姿永远是挺拔的，但当他坐在钢琴前面的时候，她才知道他身上的气度所在。

　　他本就该如此，穿着熨帖的燕尾服，行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然后坐定在钢琴之前微微一笑，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如今王子对她说：

范丞丞“我想为你弹一首……《Luv Letter》。”

　　情书。

　　钢琴的音质是最好听的。他指尖上下翻飞，音符流泻，慢慢流进盛夏的蝉鸣里，变成海城夏天的风和海浪里飞行的海鸥。

　　后来贺照晚曾经想，是不是那一天他选的曲子就不好，虽然欢快而情深，弹到最后却每一个音符都落在遗憾上，只是听见慢慢消弭的音乐，都能看见夏天挥手告别的身影。

　　但那一刻的她没来得及想那样多，她只是坐在他的身边，看见他细长手指敲出一段又一段动人的音乐，每一段都是为她的情书。

　　他也许并不擅长这些，对她所表述的每一点喜欢都是笨拙的，只有这一首曲子的时间里，他每次望向她的眼神里，都是毫不遮掩的情意。

　　他们之间，早就无路可逃了。

一曲终了，贺照晚大方地鼓掌，并且真诚地向他道了谢：

贺照晚“谢谢你丞丞，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她没有说谎。

范丞丞怔忡了一瞬，耳根子攀上一点红，难得地有些羞涩。

范丞丞“我太久没碰这架钢琴了，这首曲子也才练了两个礼拜，弹得不好，但是……”

　　虽然面色微红，但他还是望进她的眼睛：

范丞丞“晚晚，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低沉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瓮声瓮气，含着这音虽有些别扭，但叫出来才发现，尾音里还带着丝丝的甜，一口气叫红了两个人的脸。

　　他其实还为她准备了一条项链，项链是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它很珍贵，很适合作为生日礼物，但他也清楚，对于她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这首曲子，和最真挚的一声祝福。

　　贺照晚其实很久没有正经过过生日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没有人为她过，如今到了大学更是没什么过生日的机会，至多便是安琉衣和段棠给她买了两块小蛋糕，更别提什么像样的生日礼物了。

　　记忆里上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她大概还没有上初中。

　　她其实不是爱哭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受了委屈也只觉得麻木，反倒是认识范丞丞以后，她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流露出些许软弱来。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是她的靠山。

　　她吸了吸鼻子，终于还是主动拥抱了他。

　　这一次没有恐惧，没有意外，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拥抱。

　　范丞丞只愣了一瞬，就已经收紧双臂，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任她的眼泪全落在他的颈窝。

　　窗外有微风拂过，钻出几朵牵牛花的树丛轻轻摇曳，黄昏还未至，夏日的鸟儿由远及近，声音婉转清脆，响过整座海城。

也许《Luv Letter》以遗憾收场，但他们所拥抱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变成藏在音律里的每一幅珍贵。就像胆小鬼也会大着胆子迈出这一步，就像叛逆期来临的纨绔少年也会重新溅起荒废已久的钢琴谱，就像年少时淋过的每一场雨。

《Luv Letter》的旋律渐渐远了，热夏正在来临。

不渡春进入三月起将开始周更模式，酌情考虑加更，本文一百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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