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活在人间

身处最热闹的海边夜市里，也许才算是真的活在人间里。

　　范丞丞还算不得太习惯这样的喧哗与烟火气，贺照晚却是在这样的人群里来往自如。最终两人蹲了许久，终于抢到了一个离海边最近的烧烤摊位置，贺照晚倒是很爽利，稀里哗啦把能吃的东西点了个遍，根本不怕点不到范丞丞喜欢吃的。

　　虽然他可能在这种地方真的没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单是看着桌子上积攒的油腻与灰尘便没什么食欲了。

　　夏日海边的晚风最好，裹着点腥味从未间断地吹过来，还递来人群喧嚣里亦不能忽视的浪花翻涌的声音。夕阳已经彻底沉到海水以后了，于是白日里几乎烤干了大地的炎热慢慢褪去，坐在热火朝天的烧烤摊边上也能神清气爽。

　　不多时，老板的小扇子把烧烤的香气也送过来了，连带着两瓶插了吸管的，海城特有的汽水饮料——贺照晚还算理智，未成年无照驾驶也就算了，若是还连带着酒驾，那他们两个就真有些玩命的嫌疑了。

　　她还是有点怕的，眼瞧着高考在即，她这个做老师的拐带学生出来吃烧烤不说，两个人还要喝点啤酒再回去，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范丞丞其实也不是没吃过烧烤，不过少爷概念里的烧烤与海边的摊位总是不一样的，他信不过这里油腻腻的烧烤架，也信不过老板油腻腻的双手。他矜持了多时，甚至连汽水里的吸管都不敢触碰。

　　贺照晚才不理会他作为上层人士的那点子洁癖，一天就吃了一小桶泡面，她早饿得不行了，自行拎了东西就开始狼吞虎咽。她其实胃口算是小的，吃什么都是浅尝辄止，但是对垃圾食品总是有着一种奇妙的狂热，仿佛买了不吃只是观赏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感。因故她虽然几乎不挑食但还是瘦得仿佛只有一把骨头，范丞丞经常会怀疑她是否营养不良。

　　虽说理智叫他远离，但抵不住人体本能，的确到了饭点了，再说这烧烤如何不干净到底也是香的，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味蕾就算是铁打的也总归是被挑逗到了。可能他真的被她拉进凡间了吧。范丞丞喉结动了动，本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觉得干脆一点，拎起一串看似最干净的烤土豆片也不客气起来。

贺照晚看着他嘴角也沾上这也许专属于凡间的油花，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贺照晚“挺好吃的吧？”

　　她来这边来了无数次，这家摊位是她综合考量下认为最好吃的一家。

范丞丞还矜持了一会，只是这矜持实在逃不过她带笑的眼，最后只能实话实说地点了点头：

范丞丞“还不错。”

　　罢了，人活着就总要在人间。

等着两个人把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了，贺照晚才撑着下巴与他讲起话来：

贺照晚“其实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她知道他的秘密基地，也许作为交换，她也该对他敞开心思一次。

范丞丞“这里？”

范丞丞挑了挑眉。

贺照晚“也不是只有荒无人烟的地方才叫秘密基地。”

贺照晚“这是我不开心的时候常常一个人来的地方，这里装了我的很多心事、很多秘密。”

她笑着看他。

贺照晚“现在，我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你。”

　　这里，地处海城最繁华的海边景点之一，每天往来人群数万，光是他们如今坐的椅子用的桌子也许就经历过无数人的情绪，烧烤摊的老板恐怕也早就说过数不清的“慢用”，远处沙滩上的某个贝壳或许曾经数次被捡起又丢下，沙砾曾到海里，又回到岸上。

　　人世的繁华寂寞都在这里过，贺照晚在这狗屁人生里仅有的浪漫主义也在这里开出花来。

　　她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把她的这个，或者说也许有点幼稚的想法大方地分享给另一个人，但是范丞丞已经被她带到了这里，也许这个秘密就活该被他知道。

　　他怔忡了许久。

　　其实她的想法挺新奇的，他没想过，这样吵闹人来人往的地方，也可以当作一个人的秘密基地。但他突然觉得很好，这个地方与贺照晚这个人不同，但是又很适合这个人。

　　他没对这个秘密发表什么意见，毕竟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这些言辞的人，不过她大概也没指望他说出什么话来，他们最近变得十分默契，她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的意见。其实这不意外，她愿意将这个秘密分享给他，就知道他一定懂。

　　大概她也没想到，他们早有这样多灵魂上的趋同。

　　范丞丞当然也没想到，他只是站起身来，拉了她一把：

范丞丞“走，我们去续个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