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照晚本以为自己终于有幸见证一次富家纨绔花花公子们飙车的大场面,谁知范丞丞骑着机车带她七拐八拐,竟是直奔了海边。
直到下车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
贺照晚“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飙车?”
范丞丞“带着姐姐去飙车?”
他把那两个字咬得极重。
范丞丞“那我往后也不要混了。”
其实全不是这回事。他几乎是在她上车的一瞬间就想起黄明昊哥几个听他提起这个“有些意思”的小老师的模样来。他摸不清自己是何心情,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是不愿他们用那样打量或者恶意的眼神看她的。于是他遵从内心,临时改了道。
贺照晚自然不知他想法,只以为她这是戳到他弱小的自尊心了。反正她也没打算继续跟他拌嘴。她倒是既来之则安之,今日这课怕是上不成了,但既有海看,她心情也不错。
当时填报志愿的时候选了海城,她爱海这个理由也占了很大比重。如今虽已在这里上了近两年大学,海边也到了无数次,但她每每看见碧空接大海,心情还是一样的好。
她脚步轻快,几步迈下台阶,踩向海边礁石。
想起海边的时候,她多数都是联想到夏天,明媚的天与湛蓝的海,清凉的风化解燥热,卷着发丝直往云端去。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趁着春天到海边来。
这一次机车开了许久,他们赶到海边的时候恰恰是黄昏了,夕阳正慢慢下沉,带起的橙粉色云霞半边落到海水里,几乎整个大海都是金灿灿的,海浪涌着碎金,一道一道向岸边拂过来。
范丞丞立在岸上向下看,贺照晚今日难得穿了裙子,白色的长裙底下露出一双细细的小腿,黑色的发跟着海边稍大的风上下翻飞,夕阳为她落下一道斜斜的影子,若是风再小一点,也许这将会成为一幅极美的画。
他不是作画者,他是画中人。他跃下去,与她一同踩在礁石上,彼时她正弯着腰抚弄海水,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嗔怪地看他。
贺照晚“当心掉到海里去!”
她是说真的,这礁石滑得很,这时候还不算暖春呢,落进海水里,一定免不了一场重感冒。她体质差,理所当然地给他也代入了她本身,只怕他高考前还要一次重病不起。
范丞丞觉得自己也许该笑她婆婆妈妈,或者干脆点给她推到海里去,但奇怪的是这一刻他体内的恶劣因子全都休憩得很好,反倒是他侧过头看见夕阳照亮她半边侧脸的时候,一冲动便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冬天过去了,他的掌心早就热起来,烫得贺照晚几乎是一个激灵。她愣了愣,以为自己会下意识挣开他的手,不想自己只是抬起头来,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他不大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范丞丞“我扶着你,我们就都不会摔倒了。”
真是个好借口,好也是好,借口也是借口。贺照晚落在他身后,这一刻她的脑子意外的灵光,偏偏听懂了这话里借口的成分有多浓重。
但她也没那么灵光,她分明意识到,自己丝毫不打算戳穿这借口。
那就默契地全部装作是傻瓜,从拉着手腕变成牵手,共同前行的影子转而变成一道立在海边一高一矮的两道,他们站在一处,一块看远处夕阳沉进海里。
贺照晚“你常来这里吗?”
海水冲刷礁石的声音之余,女孩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范丞丞“嗯。”
范丞丞应了一声,夕阳已经找不见了。
范丞丞“心烦的时候就会来。”
且都是自己来,这一片海滩没有名字,也不是景区,就被他视作自己的海滩,而贺照晚,就是范丞丞的海滩的第一个游客。
他也不清楚自己如何就带她来了这里,可是在抉择前路的那一瞬,他突然觉得,他该带她来看看这里。
说不清是天意还是事在人为,但她已在这里。而他范丞丞,一向是一个万事遂心、无所在意的人。
贺照晚看向他。
贺照晚“今天呢?今天也是因为心烦了吗?”
范丞丞“对面房子的主人天天举办什么家庭派对,每一回都吵到深夜,我嫌烦。”
是因为这个吗?她没问到底,她只是觉得不该只有如此,但她把这个疑问落到了心底,随即扬起一个笑容来。
贺照晚“那我们吵回去不就完了?”
贺照晚“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我们也办派对——就我们两个的派对。”
这好像不该是一位为人师表的家教老师该干的事。但管他呢,贺照晚自己都说了,她还是范丞丞的好姐姐。
好姐姐,就是要为她的好弟弟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