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背书

贺照晚本以为，这一次新的家教工作，对她来说也算是一切顺利，直到她转天第二回到范丞丞家里，才知道头疼的都在后面。

贺照晚“昨天我布置的东西，你一点都没背……？”

她强忍了自己翻涌的火气，尽量扯起一个笑来看着他。

范丞丞仍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范丞丞“不喜欢，便不背咯。”

贺照晚“可你是文科生，如果不背这些东西的话，你的成绩是得不到提高的。”

　　贺照晚皱起眉头来。其实她早知道，她与这些个天生家境优渥不知吃苦为何物的富二代公子哥是合不来的，他们这样的人，打小便是勾勾手指就能得到普通人一辈子都在汲汲追求的东西，这样全不同的人，他们根本无法求得互相理解。

　　但这是她的工作，就算心知绝不可能，她也仍要如此对他说。

果然，范丞丞面带浅笑，漂亮的面庞，说出的话却堪比恶魔：

范丞丞“成绩提高不了，被解雇的只会是你而已——小老师，这对我全没有什么影响。”

　　就算他考不上大学，家里的实力也足够把他送到国外进修几年，回来再接手自家的产业，能力再不足，他也仍旧可以度过衣食无忧的一生。

　　只有贺照晚这样的普通人，会被他们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宣判了人生的走向，一辈子都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贺照晚心中是带着气的。她没有办法不气，尤其是一抬眼望向他幽黑瞳仁里的嘲弄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告诉她他们之间这辈子都无法逾越的距离，要她恼怒，要她不耐。

　　可她偏偏不能气。

她劝说自己冷静，深呼吸了几个来回，随后又让自己带上她最嗤之以鼻的假笑：

贺照晚“丞丞，如果直接背有难度，我可以向你分享几个背书的法子，也可以再给你简化一下书上的重点，你看这里……”

范丞丞“笑得真丑。”

　　他的话蓦然把她打断。

　　她猛然抬起头来，却见范丞丞已收敛笑意，他眸子如墨，却不再像方才般满眼皆是调笑意味，这一眼是冷冽、甚至带着怒意的。

　　诚然，贺照晚不喜欢他这样任性乖张的公子哥，他也不喜欢贺照晚如此谄媚讨好的模样。他打小便不知伏低做小是何感觉，更不喜欢别人低三下四。在他眼里，一个人活着，就不该弯下腰。

　　贺照晚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被人骤然打断，说得又是那样的话，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笑意亦早就收敛，可即便心里已经给他扎了十几个小人，真在面上，她也半分不敢表现出来。

　　给范丞丞上课的这笔钱，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范丞丞也没准备让她再说点什么。软柿子也不会一天就硬了翅膀，反正她学习好又是聪明人，往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悟。

　　说他鬼迷心窍也罢，反正这小老师他偶尔看得不爽些，到底也没打算真的解雇她。

范丞丞“矛盾是事物自身包含的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即对立统一……”

他倏然张口，竟是把昨天贺照晚布置下的东西，大错不错地背了一遍。

　　贺照晚有经验，自然知晓背书不是非要一字不差，如他这样背下来，已然可以应付考试。她猛然抬眼，他只托着下巴盯着她，书背得极好。

　　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明明人家只是盯着她在背知识点，她却被他眼里流动的光彩灼伤，只觉得比情话还要烫耳朵。

范丞丞“小老师，对我这个学生有什么不满意的，要学会直接讲。”

　　直到范丞丞把她布置的东西全背完，她也没来得及回过神，只听见他语调上扬，全没有刚才的恼怒意味。甚至凭她的理解能力，都能听出他是在与她沟通。

　　他们这样的公子哥，也懂得与她们这些底层人民沟通协调吗？

贺照晚不敢细想，在他的目光里终于如大梦初醒，恍然拎起书本来，指了指他刚才漏背的地方：

贺照晚“这里，这句话是不可以省略的，你回去再巩固一下。其他的背得不错，离下次课还有一周时间，我可能会布置得多一些，你回去多花一些时间背下来。”

　　虽说她那细白指尖都在发着抖，但到底也有了点老师的样子，范丞丞心里满意不少，笑着跟着她的吩咐勾画着知识点。

勾画到一半，他的笑意就慢慢僵住了脸上：

范丞丞“这么多？”

贺照晚得意洋洋地瞥他一眼，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呢，作业留多了也知道害怕。她清清嗓子，很有当年她的班主任的样子：

贺照晚“今儿起距离高考都不到100天了，你想追上他们的进度，当然得多摊点辛苦了！”

　　行吧，她如今仗着老师颐指气使的样子，到底比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瞧着让人舒坦多了。范丞丞撇撇嘴，自己只能舍了这一周骑着机车出去逍遥的时间，顺这位小老师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