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姜纯放下电话,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她迷迷糊糊醒来,脑子还没有开机成功,有些混沌不清。
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姜纯拿起手机。
“我去!”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而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的微信电话,都是郁谨呈打来的。
姜纯连忙回拨回去,不过嘟了两三声,就被对方接通了。
“对不起啊郁老师!我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手机昨天静音了,所以一直都没有听见!”
“没关系,我现在在酒店楼下的停车场,不急,你先洗漱。”
虽然郁谨呈说了不急,但是姜纯不可能真的慢慢悠悠洗漱完再下去。
最早的一通电话在七点半,也就代表郁谨呈已经在楼下等了她快两个小时了!
救命啊!!!
姜纯随便挑了件T恤短裤穿上,两分钟刷牙两秒钟洗脸。
至于睡乱的一头长发,没有关系,一顶帽子瞬间解决。
当然,最重要的口罩和墨镜,她也没有忘记。
姜纯在酒店的房间里奔跑得几乎化成一道残影——
唰唰唰,哐哐哐。
五分钟后,她到了酒店停车场,按照郁谨呈在微信上发的车牌号和颜色,找到了郁谨呈的车。
姜纯敲了敲车门,随着咔哒一声,坐上了副座。
她和郁谨呈已经共事了两次,也算是熟悉。
更何况之前郁谨呈还帮了她忙。
如果坐在后座,有点儿不太尊重人,像是把别人当司机。
这也是在姜纯相对了解郁谨呈为人的情况下。
如果是女性坐陌生人的车子,自然该以保护自己的安危为主。
这不是恶意揣测他人。
只是这个世道对女性并不算友好。
保护自己会被说多想,不保护自己又是没有防范意识。
所以有些时候,不要太过在乎别人的想法,多想想自己,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对不起郁老师,我睡过头了!害你在楼下等这么久……”
姜纯一上车就开始道歉,一个劲儿地弯腰低头。
她头小,帽子没扣严实,晃着晃着帽子就掉了下来。
原本是掉在档位上的,姜纯慌乱地伸手去接,结果帽子在手上弹了一下,直接掉到正驾驶座下。
简而言之,就是郁谨呈的脚下。
没了帽子的遮掩,姜纯乱糟糟的头发直接暴露了出来。
她脸小头发厚,睡觉又极其不老实,现在整个人就像是头发里长了张脸。
姜纯一手捂着头,一手还保持着抓帽子的动作,整个人像是雕像一般定在了那儿。
郁谨呈弯腰将帽子捡了起来,伸手直接给她戴上,挑挑眉,“怎么这么着急?”
“你本来就等了我很久了。”姜纯随手扯顺了头发,将帽子扣紧,“没事,已经洗漱好了,走吧,我们去医院。”
郁谨呈并没有直接发动车子,而是伸手从后座拿起了一个袋子。
他人高,四肢自然也修长。
不过微微侧身,伸手就能直接拿到放在后座上的东西。
“给你,在路上可以吃。”
姜纯打开袋子,竟然是三个饺子和一瓶酸奶。
饺子和一般的饺子不太一样,实际上姜纯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该不该叫饺子。
一般的饺子是带着花边儿的半圆形,而这个饺子饱和得快赶上多边体了。
它的表皮不是粘软的,而是金脆金脆的,像是炸过一样。
一个饺子足有姜纯拳头那么大,一看就很顶饱的样子。
“谢谢郁老师。”姜纯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这个饺子是我妈做的,独门秘方。”郁谨呈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勾起唇角,“里面放的东西,我到现在都没记清,只记得有肉糜和萝卜丁,不过口味偏辣。”
“很好吃!还好,我还挺能吃辣的。”姜纯咽下口里的食物,“郁老师你是Y市人吗?”
姜纯记得网上郁谨呈百科上写的籍贯好像不是Y市。
“不是,我是S省的。只是因为我父亲的工作在Y市,所以我们一家就搬过来了。后来我父亲虽然退休了,但是他们都很喜欢Y市,也习惯Y市了,于是就定居下来了。”
姜纯点点头,应合道:“Y市是挺好的,风景优美,人也淳朴。”
她本人是没有什么家乡情怀的,只是附和郁谨呈罢了。
和一个孤儿谈家乡,又或是落叶归根,本身就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无家,又哪来的乡,又哪来的根。
姜纯一直觉得,自己如果是一片树叶,那么飘到哪里就是哪里。
她并不觉得这样是一件遗憾。
尤其是重活一世,又发现这个世界原本只是一个小说的世界后,更是这样认为的。
为什么一定要寻求根呢?
如果这件事情并不让你快乐,那不如就享受生活的漂泊,它会带你见证许多不一样的美丽。
郁谨呈边开车边和姜纯聊天,而姜纯边吃早餐边陪聊。
如果曹法乐在车上,他一定会大喊郁谨呈见色忘友!
要知道平常两人赶通告在保姆车上,往往都是曹法乐这个话痨说个不停,而郁谨呈十句里或许才回一句。
沈桂玉和靳梓晴在本地三甲医院的第二医院新区。
因为提前和沈桂玉打好了招呼,所以姜纯带着郁谨呈上去时,沈桂玉已经在病床边等着了。
“沈姐!”姜纯和她介绍道,“这位是……额……”
姜纯卡顿了。
郁谨呈是大大大大明星,是非常出名的优秀演员。
虽然也不是说C国每一位人民都一定会认识郁谨呈。
但是他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帮倒忙的!不必要的麻烦,应该尽量省略。
“就称呼他郁老师好了。”姜纯舔了舔唇,“他是来看看小梓晴的。”
“你们好你们好!”沈桂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应该下去接你们的。”
姜纯挥了挥手,“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梓晴还小,你陪着她她会安心些。”
她凑到床边,弯下腰,柔声道:“小梓晴,你还记得姐姐吗?”
床上的小女孩儿脸色苍白,脸上的肉也不似一般小朋友嘟嘟的。
虽然沈桂玉说靳梓晴已经五岁了,但是瘦弱的模样,看上去竟然和三四岁的小朋友差不了多少。
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眼睛和她的母亲几乎一摸一样,圆溜溜、水灵灵的,真的很像葡萄。
“记得。”小梓晴细声细气地回答道,“你是漂亮姐姐!”
她不太记得姜纯的名字了,只记得她很漂亮,和电视上一样。
沈桂玉指了指站在一边的郁谨呈,“晴晴乖,叫人。”
小梓晴抬头看向戴着口罩,伫立在一旁极为高大的陌生男人,有些害怕。
但还是十分乖巧地喊道:“叔叔好。”只是声音比刚才小了不少。
郁谨呈发觉她的紧张害怕,没有靠近,只是点点头,“你也好。”
他看向沈桂玉,“能借一步说话吗?”
沈桂玉看了眼梓晴,又看了看姜纯,“好。”
她没有立刻跟着郁谨呈出去,而是摸了摸梓晴的小光头,“晴晴,妈妈要和叔叔谈一点事情,你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
因为沈桂玉之前还要不停地工作赚钱,梓晴显然已经接受了母亲时常的离开。
她抱住沈桂玉,“妈妈记得回来。”
“很快的,你放心。”
“姐姐先在这里陪你。”姜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摸了摸梓晴的小脸,“你记得你妈妈的电话吗?”
“记得。”
“那待会儿你想妈妈了,我们就打电话给她好吗?”
“好。”
沈桂玉感激地看了眼姜纯,道了声谢,才跟着郁谨呈去了病房外的走廊。
病房里一共有三张床。
另外两床都是老人,只有梓晴一个小朋友。
姜纯拿手机给梓晴放着动画片,却不时地被旁边的痛呼和呻吟声干扰。
在这里,真的能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死亡是虚无,可是面临死亡却不是。
郁谨呈和沈桂玉谈了大概十来分钟,姜纯不知道他们是在谈些什么。
但估计郁谨呈是在询问一些基本信息和现在的情况。
虽然对沈桂玉来说,这称得上质疑。
她的女儿很有可能随时离开,然而这个时候却还有人考问她是真是假。
但是姜纯没有阻止。
因为她知道沈桂玉会同意的,甚至会完全地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无能。
这是梓晴最后的生机,沈桂玉不可能会放过。
对于沈桂玉来说,别说是质疑,哪怕现在辱骂、欺侮、践踏她,她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是最后的机会。
沈桂玉回来的时候双眼微微泛红,但是神情却轻松了许久。
“妈妈,你怎么哭了?”原本正专注看动画的梓晴,见到母亲回来,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动画片。
沈桂玉扬起笑容,摇了摇头,“妈妈太开心了。”
“开心?为什么呀?”
“因为遇到了好心人,他们帮助了我们。”沈桂玉揽住梓晴,指向姜纯和郁谨呈的方向,“晴晴,你一定要记住这位姐姐和这位叔叔,他们是我们的大恩人。”
小梓晴眼睛里满是懵懂,乖顺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奇道:“大恩人是什么?”
“就是好朋友。”姜纯打断了沈桂玉的话,拉住梓晴的小手,“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她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就背负上生命的压力。
这样大的孩子,就该每天开开心、快快乐乐,会因为上幼儿园而哭泣,会因为拿到了新玩具而欢喜。
姜纯帮助她们,是因为自己想,自己愿意,否则她真的会食不下咽,会愧疚自己的不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