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过桥（三）

没有回头路？

以胡列娜的性格本该不信这不合常理之言，本该认为他说这话只是出于戏弄，且他方才已有意戏弄过自己一回。可不知为何，她听了这句话心中的不安又加深了几分，好似真的到了对岸就无法再回去，无法再坐她想做的事，见她想见之人。

正想问白衣男子为何如此说，忽见前方吊桥两旁铁链上的幽光闪烁的厉害，又有几道黑烟不知从何处冒出，在桥上来回窜动。

此时，二人已行至吊桥中央，远处时断时续的哀嚎声也逐渐清晰，仿佛就在四周。

胡列娜未及细想，惊道：“那些是什么？”

走在她身后的白衣男子身形比她高些，少女看到的不明之物，他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倒不像少女这般惊诧，只不紧不慢说了句：“是怨灵！”

“怨灵？”胡列娜心中大惊，质疑道：“这里怎会有怨灵？”

怨灵是人死后的怨气所化，没有固定形体，通常会被引灵者关至极渊，有少许漏网之鱼则会躲进人迹罕至的阴暗深山。

怨灵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也极为难缠，因没有实体，很难被魂技命中，被其缠上很难逃脱。曾有魂师遇见过怨灵，十人中只有一人逃脱，其他皆命丧它手，因此大陆上的很多魂师都畏惧怨灵。

胡列娜虽不识为何鬼蜮，对怨灵倒是略有耳闻。活了两世的她，上一世虽未见过，却也曾听人说起过。听闻含恨而终之人，死后灵魂不会随风扬洒四海，而是会因中心执念用另一种方式在大陆的黑暗处活下去。

她曾以为自己死后也会化作怨灵，在大陆的某一处和她老师再相见。因她知道比比东和她一样在死前有太多不甘，有太多不舍，灵魂定不会像普通人随风散去。

现下自己以重生的方式站在此处，以重生的方式遇见怨灵，这倒是让她颇为意外。

凝视着前方袭来的道道黑烟，胡列娜已开启武魂，准备战斗。遂听身后传来白衣男子平静的话音。

“别担心，对付这群讨厌的家伙，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一语落下，在胡列娜看不到的身后，白衣男子再次将图腾怪异煞气逼人的骷髅权杖唤出，将其握在手中，再往其上注入魂力。

少女虽未看到男子在做什么，但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身后酝酿。暗自思忖：怨灵如此难缠，他说的能轻松对付的办法会是什么？

正思量，一道异光出现在吊桥上方。少女抬眸望去，是一柄被灌入魂力的权杖悬浮在上空。那权杖其上纹路别致泛出与悬挂山一样的青绿幽光，正是白衣男子方才用来对付柳二龙的权杖。

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它，还是被其释放出的慑人之威所震慑。更让她惊讶的是那些来回窜动准备向他二人发动攻击的怨灵，见到这柄权杖好似老鼠见了猫，呆在原地瑟瑟发抖，不到片刻就纷纷逃到吊桥下的黑暗深渊，不知所踪。

这不得不让少女再次对骷髅权杖产生好奇，她道：“你这权杖似乎很是不同？”

白衣男子伸手收回权杖，隐于云袖之中，平淡道：“姑娘方才不是端详过了吗？可有看出它的特别之处？”

这话把胡列娜问住了，她刚才的确仔细看了此物，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可为何在白衣男子注入魂力后就能发挥出如此威力？甚至连怨灵也被其震退。

诡异，实在太过诡异！

思及此，她又将方才心中并未解开的疑惑问出。

“你真的是天水宗弟子吗？”

“姑娘年纪轻轻怎如此健忘，这个问题在下方才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白衣男子刚才的确回答的过这个问题，可他回答的模拟两可，且胡列娜也从未听过说天水宗有御灵之力。因此，她才在中心暗自怀疑男子的真实身份，猜测对方绝对不会只是天水宗弟子这么简单。

在少女看来，白衣男子看似对她坦诚，实则深不可测。想起他用权杖震退怨灵那一幕，不觉与方才说的某一句话联系在一起。

“若非是梦，你为何还能重新回到这里！”

胡列娜细细回忆他说这句话的眸色、语气。直觉告诉她，白衣男子方才说这些话并非无意，也非戏言。他说这话时，暧昧不明，似另有所指，却又没有明言。

她有些怀疑，白衣男子是否真的知晓她的过去，知晓她是死而复生之人。若是如此，那他带自己过桥的目的岂非……

想到这些，少女暮然止步，不再往前。

她道：“若我与你过了此桥，是否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无法去做我想做的事？”

她这反常之举，让白衣男子有些猝不及防。他也停下脚步，直言道：“是！”

当少女说出这句话时，已隐隐猜出白衣男子的真正身份。

相传只有引灵者才有能力镇压怨灵。他们在大陆上是特殊的存在，一生只做一件事，便是引渡怨灵去往极渊之地。

方才所见所闻，不得不让胡列娜怀疑身后之人就是传中说着的引灵者。她不曾想传说中的人物竟真的存在，还让自己遇见了。

刚才她还想不通对方为何处心积虑引自己到这个奇怪的地方，现在终于明白。原来他让自己放弃执念度过此桥，是把自己也当做怨灵对待，想引她去往极渊之地。

但她不认为自己是怨灵，她只是遇到契机回到过去，重生之后她就认为这是上苍对她的怜悯，给她改变命运的机会。现下她还有那么多事未做，岂会甘心跟引灵者去黑暗的极渊！

为此，她不打算束手就擒，她想知道自己与那些怨灵是否有区别，是否能摆脱白衣男子的控制。

她决定拼死一搏。

胡列娜毅然转过身来，面对着身份不明的白衣男子。坚定道：“对岸有我未完成的事，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要回去！”

她这一转身便表明了决心，见此，男子沉声道：“你要的事不过是镜花水月，看似真实，实则虚幻！”

这些话胡列娜哪里能听的进去，她此刻只想离开这索吊桥，回到来时的地方。

三道魂环陡然在她周身围绕，即便知道自己不敌，她也要奋力一搏。

见少女那副含牙带角的狐狸面具下眸子冷冽如冰，神秘男子又道：“我方才说了，踏上此桥，便没有回头路，你此刻回头，是要将你我的性命弃之不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