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44

清和仿佛没看到那人留下的信笺一般，只将花束揽入怀中，垂眸轻嗅。

没过多久，一道不算陌生的气息靠近，正是司命星君。

清和懒得理睬，索性头也不抬，沉默以对。

司命心中轻叹，弯腰拾起地上那张折叠整齐的信纸，好声好气地问她，“不想知道宋玄仁给你留了什么话吗？”

清和闻言，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投来一瞥。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那张薄纸顷刻化作尘灰，随风散去。

“你的试探，到此为止。”

清和缓缓起身，语调平静得不含丝毫情绪。

司命面露惊骇，震悚于她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显露的惊人力量。

清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承虞，背影依旧孤傲清冷，看不出一丝的犹豫或留恋。

往后数年，她辗转人间各地，即便不刻意探听，行走在坊间街巷处，也能偶尔听闻故人音信。

无外乎又颁布了什么政令，打下了某块封地，再或者与邻国订立了盟约......

直到那日，听到承虞王君纳妃的传言。

彼时，来往喧嚣的酒肆中，清和正举杯欲饮，听到此处，也不过是一怔，下一刻又接着品赏杯中

佳酿。

待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原本嘈杂的小店霎时无声，在一片寂静中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仙人。

司命掌管凡人命薄，曾冷眼见无数痴男怨女在情天孽海中沉浮，初时还会觉得他们可怜可悯。往后百年千年，乃至万年，曾经发生过的，依旧在重复上演。

实在是......无甚新意。

以至于他无师自通了写书的技能，时常亲自捉刀狂泼狗血，在一众历劫仙人的怨声载道中寻找乐趣。

这次帝君历劫，他本是技痒难耐，磨刀霍霍（咳，谁知却——

哎呀，纯然做一名看客的感觉，当真是久违了。

说起来，帝君这劫数历得也差不多了，病劫已至，只差最后一遭了。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身着华服的君王摈退左右，独坐在案前。

无情的岁月在他那张曾经俊美的面容上刻下无数风霜沟壑，两鬓更是生出许多华发。

“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后，宋玄仁低眼看着手中锦帕上沾染的血迹，面色不改，习以为常地将脏污的帕子丢进炭盆。

寒风吹开宫殿的窗扉，卷进来的白雪纷纷扬扬，让他想起春日里盛开的梨花。

一双枯槁如朽木的手打开放在面前的锦盒，动作颤巍巍地，却又像是对待视若生命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

注视着画上眉眼清冷的女子，宋玄仁嘴角微微上扬，他伸手，想要触摸画中女子的容颜，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蜷缩起手指。

年迈的君王阖上双眼，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糅合着梨花甜味的冷香。

“你还是那么美，可惜——”

“我已经老了。”

殿外雪势愈演愈烈，落雪堆积，被压弯的枯枝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折断的脆响。

与此同时，殿中那道微弱的呼吸戛然而止。

千里之外的南郡，在云密林深处，外貌正值韶龄的青衣女子盯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失神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