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眉山虞氏，多丛山越岭，密林甚多，天然的药材孕育之地。

此处多蛇虫遍地，潮湿闷热，夷族聚居，善蛊毒。因而这个地貌环境催生这里的人，不管修士还是百姓性格上比较彪悍，可谓是民风粗犷豪放。

凌风楼，虞紫唯大刀阔斧端坐在宗主之位，脸色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他手里捏着他最爱的青花碎星水纹茶盏，顺着原有的裂纹辗成了渣渣。而他浑然不知，他一旁的亲弟弟——虞紫桦却是沉不住想锤人的手痒。

“大哥，难道就这样让江枫眠那厮欺负阿鸢！我绝对不同意，阿鸢为江家操持多年，生儿育女，可不能这样算了。还有澄儿，多好的孩子就这样被遣回，我这个做二舅舅的心里不得劲。大哥，给句痛快话，我立马带人去锤江枫眠。”

本来亲妹子回来，一家子都高兴。尤其是虞老夫人，两鬓上的银丝都少许。结果未曾料到是带着一张薄薄的和离书，孤身携着不满十五的小外甥回来的。

娘的，自家如珠如宝的大小姐嫁在外面受了委屈，这让两个宠着虞紫鸢长大的兄长怎么看得下去。

虞紫桦见虞紫唯不知还在沉思什么，他又忍不住嘀咕道：“当初就不应该让阿鸢嫁到江家，江家没几个好东西……”

虞紫唯头疼揉揉太阳穴，这亲弟能不能不插刀，搞得他好像没有骨气，怕五大家族江家一样。他一掌拍下，手里的碎渣深嵌入上好的紫檀木桌中，入木三分。

“教训江枫眠不急。咱们得让阿娘高兴几日，阿鸢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可不得多补补。澄儿，亲爹不疼，有咱们眉山虞氏的人疼，有我们两个舅舅在，不怕吃亏。老子倒要看看没了阿鸢，没了少主，江家能成什么气候！”

虞紫桦点点头，到底还是疼惜妹子和外甥占上风，暂且先放过江家那个老匹夫。忽然他又皱眉，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虞紫唯牙酸。

“有什么话赶紧说，别磨磨蹭蹭。老子待会还要去看看澄儿，别是在江家受刻薄了。阿鸢和阿娘正在说体己话。”

“大哥，不是还有一个吗？

虞紫唯白了他一眼，“澄儿随母，另外一个自然是随父。白眼狼一只，不提也罢。阿鸢可是没有对不住她，自己不争气，自甘低贱，怨不得其他人。以后她就和江枫眠一个待遇，门下弟子不必顾及什么。”

“好嘞！”虞紫桦咧着一口大白牙，颇为满意。人心都是肉长的，每次江厌离来眉山，有几天就有几日念叨什么所谓的阿羡。这让虞紫桦一直不爽，要是没个亲兄弟和未婚夫，还能勉强理解，但是江厌离两样都不缺。

念什么念，有什么好念叨的？又不缺衣食又不缺名门仙师，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说真的，对那个家仆之子已经仁至义尽，他可是没见着除了江家这朵奇葩外能让当家主母如此憋屈。他家妹子可没与家仆有什么交情，谁家主子会与奴仆称兄道弟，嗯，就江枫眠这个老匹夫。

当初他们舍不得阿鸢嫁到姑苏蓝氏遭罪；兰陵金氏已经和言家定亲，肯定不能横刀夺爱；温家适龄的男子尚已成婚，不做考虑。

矮子里拔高，只好暂且选了看上去有几分儒雅的江枫眠。刚刚好虞老宗主和江老宗主又有过命的交情，就这一次，结果没想到搭上了自家珍贵的大小姐。

悔不当初啊！

人模狗样的东西。要是没有他们这一门姻亲，江枫眠未必能坐稳宗主之位。到头来，还是被人倒打一耙，他们强买强卖和江家定亲。

啊呸，江枫眠个孬种，分明是自己力不胜任，拒绝不了家族之间的联姻，拿他的妹子作什么借口，糟践谁！婚前不清不白，和一介家仆称兄道弟，谁他娘稀罕！真是那么情深意重，有本事舍弃江家的宗主之位，能者上任，反正江家家规家风没别家紧。

说白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矫情得要命，还万般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怎么不聊聊他家妹子嫁过去后，江家得了什么好处。

虞紫桦勾唇讥笑，冷冷的不屑流露于面上，既然已经得到了好处，就别想置身于外。背后委屈怨怼，他虞氏可不欠江氏！顾影自怜，对妻、子薄情无义，可谓是可笑之极！

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合适与否。不行，虞紫桦顿时认为不能这样忍气吞声，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他迟早会为阿鸢找回场子的，大哥同样也是这般意愿。

想通了的虞紫桦迈着雀跃的步子去呵护呵护自家弱小的小外甥。

江•表面上十几岁，实际上已经三十几的江宗主•结丹已久•澄：……

江澄在眉山待了几天就回去姑苏蓝氏继续听学了，随行的还有几名虞氏门生。

虞紫唯笑容满面：“澄儿，你是眉山虞氏的表少，出门在外可不能这般寒碜。顺便带过去让这些弟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磨磨心性。”

说罢，又是塞了一把大面额的银票。额，他拿着……好像也没啥用处，实话实说江澄还挺有钱的。

无他，他的一切衣食住行皆由世家包揽，前有云梦江氏 后有虞家，再加上他花销不大，生财有道。久而久之，只进不出，江澄的荷包是越来越鼓。

但是向来讲究长辈赐，不可辞。更别说虞紫唯还义正辞严冠上不堕虞家威名的理由，江澄自然而然妥协了，他就当是帮舅舅带弟子好了。待会买多点好吃的，蓝家的饭菜出名的难以下咽，纯粹是怕弟子瘦了，嗯，就是这样。

虞家的少年叽叽喳喳，活泼归活泼，一路上以礼待人，压根看不出夷族人的痕迹，性子上豪爽舒朗，颇让江澄省下不少事。这些弟子可是得了宗主的吩咐，死都不让江家的人接近表少，其他家族有敢议论不好的，直接上不带怂！

虞紫唯挑得都是一等一好手，机灵有实力，下黑手绝对不心软！

两个字，揍他。要是还多两字，揍他丫的！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舒畅淡然的笑容时时挂在嘴角边，养得江澄气色红润。知道江澄回来的金子轩翘首以盼，高高的孔雀尾飘在空中，堪比深闺怨妇期许自己许久未归家的丈夫。

知情的如聂怀桑，金子勋感叹用情至深，嗯，…不知情的赞叹金子轩和江澄的交情非常人可比。要知道金子轩可比以往用心，特意沐浴熏香，一头的青丝都挽进精致雕琢的白玉冠。面如冠玉，翩翩佳公子说得正是金子轩。

要金子勋说，分明是开屏的花花孔雀，耀武扬威地来回踱步。金子轩当然得意，他赢过了魏无羡，自然是压制住了十几年的竹马之情。哪怕江澄如今没开窍，但是胜过潜在的对手，无形之中就是提高我方士气。

见此，金子勋和聂怀桑都不好说什么，祝愿金子轩早日佳偶天成。

金子轩疾风掠过身旁的弟子，眼眸眉宇之间携着数不清的亲昵和隐隐的暧昧，他更贴近江澄了。而江澄早就习以为常，金子轩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问的多了，引得江澄注目，一句话封锁了金子轩的不安。

“我的舅舅怎么可能舍得让我受苦！”

江澄白了金子轩一眼，怎么个个都觉得他这段时日里受苦受难，不信邪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

小没良心，真真是心肝！

金子轩瞧着那水盈盈的杏眼，颇为自然地捏了一把江澄的脸。江澄继续瞪着金子轩，可惜在开窍的金子轩眼里，分明就是对他进行小小的嗔怪。

惹得金子轩想亲亲那双含水的杏眼，少年人的心肝被撩拨撩拨的不行不行。连金子轩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望向江澄的时候有多温柔细致。

只是，这里不太适合。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信。我只不过是替阿娘问候一下虞夫人而已，顺便才提到你。”金子轩表示江澄说啥都对，应了就是。他相信有虞夫人在，江澄不会再受江家的委屈。他绝对不会吃味他人对江澄好。

聂怀桑掩着扇面，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金兄，咱们能不能坦诚一点，你这样固守矜持，何时才能抱上美人归！？

没了某些人的打扰，姑苏听学之行是相当的愉悦，年纪相当的小郎君笑闹成一团，突然想到什么又自觉的噤声下来，端的世家贵公子的模样。他们左瞧瞧右看看，实在憋笑的辛苦。

“没事，他们才刚刚走过。”众公子默契地卸下气，再次发出阵阵笑意，不过这次端方有礼了许多。

江澄望着他们笑，少年人的爽朗活跃纷纷，觉得自己也开朗了许多。少年人很容易打打闹闹在一块，金子轩看似亲近那群世家公子，其实暗地里护着江澄不被冲撞到。

金子勋和聂怀桑，相视后微微一笑，你就装吧！

正当少年们无忧无虑之时，正如虞紫桦所愿，虞紫唯是不会对云梦江氏手下留情的。

于是，眉山虞氏对云梦江氏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