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疏衣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尖叫,她惊醒过来,发觉身上一片黏腻——她出了一身的汗。
方才在梦里,她看见了一道白色身影逐渐染上鲜血,最后变得越来越红。她不敢细想,压抑着悲伤,忽然听见屋外传来吵嚷的人声。
“阿夏?”她掀开帘子。
“惊着娘娘了?”阿夏匆匆进门,向来沉稳的脸上带着几分紧张。
“外头……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疏衣张望了两眼,阿夏挡住了她的双眸,压低嗓音:“娘娘白日里哭了两场,才歇了一刻钟,这会儿还早,不如再睡会儿吧。”
公孙疏衣不疑有他,正准备躺下,又听见一阵呜呜的哭声,在这夜里显得既清晰又诡异。
“好像有人在哭。”
她彻底睡不着了。
阿夏这才一五一十地道出原委。
“是漪兰殿的茹淑妃殁了,方才是宫人们在哭。”
公孙疏衣红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淑妃娘娘不过二十岁,也不曾听说有什么顽疾,怎么突然就……”
阿夏讳莫如深地靠近两步,嗓音有些哑:“是毒。”
公孙疏衣猛地抬头,对上阿夏黑漆漆的眼睛,吓出一声冷汗。
毒……
宫里争风吃醋竟然到如此地步。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恐怖的事,但那毕竟存在于故事里,没有亲自体验来得吓人。
白天还好好的人,转身便没了气。这宫里的女人,美丽的皮囊下竟然藏着那样可怖的心思。
公孙疏衣病了,身边人平白丢了命,还是另一个与自己谈笑风生过的人做的,这件事本就十分恐怖了,更不必说这去世的还是和她在同一宫殿的主位娘娘。
宫中纷争不断,即便身处妃位,也如此轻易地被夺去生命,遑论她这小小的常在。
几件事加在一起,公孙疏衣彻底地病倒了。
浑浑噩噩地做梦,一时醒一时睡,一时又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轩辕阑隽得知此事,很是贴心地来看过她。
毕竟她的兄长刚过世,仅剩的胞妹不能再香消玉殒。
轩辕阑隽是夜里来的,带来一身寒气。他远远地站在帘子外面,听见她的呓语,她在落泪,也在发抖。
听着听着,他眼圈也红起来。
但他只是在那里站着,没有再前进一步。他只是命太医好好医治,不管要用什么药都尽管去取。
建章宫也送来了不少补药,什么燕窝雪莲塞了一整个箱子,四个太监送来还走得摇摇晃晃。
公孙疏衣到底是慢慢好起来了,只是她的鲜活随着这场病一同剥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前的哭与笑都是因为有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如今那人不在了,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宫中的争斗仍在继续。
轩辕阑隽被后宫争斗烦的不胜其扰,只有在清韵馆才能得到一丝喘息之机。公孙疏衣待他并不热切,他反倒自在起来,连批奏折也想过要到清韵馆。
但是公孙疏衣并不欢迎他来。
轩辕阑隽有时也想念她的笑,他很久没有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了。虽然他知道公孙疏衣是为了已逝的兄长,但更深的感情只埋在她心底。
公孙疏衣入宫已经快一年了,夜宴上她只坐在角落里饮酒,就像侍寝的那一天,一杯又一杯。
从前她在人群中他总能一眼就看见,如今她已经失去了活力,就像前朝传下来的画作,颜色掉得只剩下模糊的灰白。
轩辕阑隽盯着角落里淡色的身影想,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她穿鲜艳的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