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十年前流行的宽袍窄袖红裙,沿着坚硬冰冷的石阶走上城楼。
没有守城卫兵敢拦她,因为他们已经全都知道,她即将要成为拥有这方封地的殷王的宠妃,过几日月圆就是大婚之日。
而凡是殷王的东西,都是不能随便招惹的东西。
殷王说能满足她一个愿望,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她想要在这个时辰来城楼上看看。
按传统习俗,待嫁之女不能出阁,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其实能来这里,就是因为她早就不在阁中……
而殷王也非常得意地答应了她。
她来到城楼正中,眼下是出城的道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看到了被几名狱卒驱逐着离开的那个人。
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在,那人身上只剩下被牢狱摧残后的落魄。她看着那人的落魄的背影,仿佛看到了自己破碎的灵魂。
她回头对身边的所以守城卫兵道:“你们都退下,不要让本宫看见你们。”
领班的守城卫兵为难:“禀王妃,属下等人正在当值,恐怕……”
“再不退下,本宫让殷王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美丽的朱唇说出狠绝的话,“别忘了,抄没傅府的时候,你们都有份。”
守城侍卫在擅离职守被砍头和枕边风被砍头间犹豫片刻,做出选择,由领班带头,纷纷退到转角处,叫自己能不让王妃看见,又不至于完全离开城楼。
她看不见守城侍卫,便不再多管,望着那远去得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喃喃道:
“睿王殿下,小女子傅浣梨为殿下送行,愿殿下从此再无歧路,前程似锦。”
她心下想,没有她,睿王殿下自然不会再走歧路。
她一直目送那身影离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她撑着自己疲惫的身躯,爬上了城楼的石栏上。
“睿王殿下,今生所欠,小女子无以为报,望来世,小女子得以以清白之躯,侍奉殿下左右。”
话音一落,她纵身跳下城楼……
嗡--
“快!快按大夫说的去抓药!快呀!”
“是!夫人!”
“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呢?!再给老娘找多点大夫来!”
脑中的嗡鸣不知持续了多久,耳边开始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傅浣梨想,难道是鬼差的声音,趁光打在自己眼睛上,她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位衣着整洁华丽的官宦妇人,接着就看到红木绸帐外,一群婢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她认出了那官宦妇人,喊了句:“娘?”
官宦妇人一个惊喜回头,眼泪夺眶而出,扑到她身上喊道:“哎呀,我的梨儿啊,你终于醒了,娘以为娘要失去唯一的闺女了!”
“这是……怎么了?”
傅浣梨无法理解现状。
她不是死了吗?难道被救活了?可就算她被救活了,她的娘亲也不可能复活啊。还有那些跑来跑去的婢女们,不都在傅府抄没的时候被变卖了吗?
“你忘了吗?”傅夫人更心疼了,“你从马上摔下来就昏过去了,你头破血流,昏迷了三天三夜了,这都第四天了,你要再不醒来,娘都以为你要没了!”
堕马?
傅浣梨脑中再度嗡鸣,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头昏,而是精神受到了刺激。
她清楚地记得,她人生中的确有一次堕马的经历,那就是在她14岁成年礼的时候,她央求父亲允许她学骑射,结果马儿突然受惊,驮着她跑出去,还把她摔了。
她忙道:“娘,把镜子给我。”
傅夫人马上吩咐婢女去取,回头劝道:“你别怕,没有破相,人没事就好。”
当婢女递来镜子,傅浣梨忙接过来照看。
一看之下,她愣了,眼前青涩懵懂的模样,正是14岁的自己。
她懵然,14岁,正是人生分水岭的那一年。难道自己其实是堕马睡了一觉,难道醒过来前经历的那些,都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