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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小柴火，是团长的勤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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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纷飞的时代，吃饱穿暖都是问题，还要小心皇军的枪杀，反抗也会死，委曲求全会被嘲笑，最后结局也是被折磨死……
别说是防皇军了，更要防周边山上的匪。
“他是谁？”那个坐在最上边位置的，满脸胡子的大汉看着被下手按在地上一脸尘灰的，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大汉身边还坐着一个长得像仙子的，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本应该灵动的双眸此刻却已经略微有些浑浊，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孩，眼底一瞬间闪过流光……
“大哥，这是俺去搜刮村子找食物的时候看见的一个孩子，俺就抓了回来……”那个中年男人讨好地笑着，“俺也晓得现在没啥粮，所以……”
小孩不敢抬头看他们，眼神里带着害怕也带着幽怨与恨，或许在他认知里，就是他们这个抢匪烧了整个村子，甚至还杀了很多人，只为了囤粮……
事实也基本确实如此……
“杀了烧锅肉，给兄弟分下去。”
“大哥，别杀了吧……”少女的眉头微皱，似乎在心疼，似乎在控诉。
小孩撇了撇嘴，呵，真虚伪，这个女人果然是长得好看没脑子，如果让他长大了，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这一窝匪贼！
“怎么？心疼了？”那个大汉眼眸深邃，手粗鲁地抚上少女的下巴，“老子养的妓，去关心别人？”
少女明显身子一震，“不是的……只是…只是你总出去，我那些个大老爷们我也不好去搭理，所以想找个孩子陪我聊聊天……”
“顺便当个玩具玩玩……”
大汉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随后手才拍了拍少女的腰，“既然你想要，那就不杀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河水寨还能养不起一个小野种吗？哈哈哈哈！”
少女忍着恶心笑着点头，随后把眼睛看向地上跪着的小男孩，随后抬起头，用高傲的语气说着，“你，跟我走！”
小男孩身子抖了抖，但是却不动。
结果就是，被身边那个中年男人一脚踹在身上，“叫你呢！快滚过去啊！”
小孩依旧不动，似乎用着沉默来反抗，少女明显有些急了，“你快给我起来啊！”
“呵，这么不听话？”大汉冷笑一声，“要不还是杀了吧。”
“别，我，我会好好调教他！”少女一下子抿唇轻笑，“放心，他就一个野种，我无聊带着，想也激起什么浪花。”
“嗯……那就打一顿吧。”
月光撒下，小黑屋里的小孩一身伤，自己抱住自己，锁在一个小黑屋里……
他疼得龇牙咧嘴，到底是个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两天没吃饭还被打了一顿，他疼得都快觉得自己要死了……
迷迷糊糊，门似乎被打开，月光撒在那人身上，真的就好像仙女下凡，踩着月光铺的银毯来接他去月亮住……
他快要死了吗？
那人轻轻用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脸，轻轻点了点他受伤的地方……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仙女啊……
居然让他遇到了……真好……
发起高烧的小孩脆弱得不行，那群匪中也没有医生，他们喝酒吃肉大笑，计划着明天去劫哪一个村，少女抿唇用有些浑浊的凉水给小孩降温。
“小孩，乖乖长大吧……”
“乖乖的……快认出我吧……”
小孩一直弄不明白，那个被叫梦姐的女人为什么总是会在打他，各种折磨他以后，他每次都被打得迷迷糊糊，发烧感冒后，然后一个仙女出现轻轻点着他的伤口，他就会一下子还很多，然后睡得很沉……
他冷眼看着每一次那个大汉出现在这个养着他的梦姐住所，然后粗暴地将这个人拽进房间，他更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用那双满是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不说话，他知道每年初夏，槐花开的季节她就会变得很温柔，对他也很宽容，会拿出糕点让他吃着，陪着她。他不回话，她就自顾自说，“每次看吃东西腮帮一鼓一鼓的，我叫你真源好不好？”
“你姓随我丈夫的姓怎么样，姓张。”
小孩面无表情，眼底却满是嫌恶，那个大汉的姓吗？
忽然有点讨厌自己的姓氏了，他自己本身就叫张真源，可是这一瞬间，他讨厌自己的名字。
槐花又开了，那些人又去打家劫舍了，她站在那槐花之下，穿着最洁白的衣服，满脸柔情地看着槐花，赤裸着双脚。
那人给了他那群强盗抢来的糕点送给他，他不想吃。
于是她就亲手摘了槐花，做了槐花糕，一脸笑意地托着脸看他一点一点吃，这个时候的她，双眸是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的，很灵动，他最是喜欢这个时候的她。
槐花很好看，她也很好看，槐花糕很好吃，这个时候的她也很值得让他念想。
小孩抿唇，看着那双纤细白嫩的双手因为制作槐花糕而受了伤，心微微一颤，但是他却当做视而不见。
他讨厌对方，他知道。
他们回来了……
看着那大汉再一次出现在这个小院，少女很明显的抗拒，可是对方并不在乎。
少女满眼希翼，她看着他……
就好像……她想要他救她。
“张真源……救救我吧……”
可是，他总是被打，为什么要救她？
小孩垂下脑袋，想要抹掉那心底的心软，而少女双眸也从满是希望变得破碎，最后浑浊绝望……
小孩不知道怎么办，这一次，他看着那双眸子，他心就有些止不住地疼。
那房间内的声音刺耳且令人作呕，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直到六年过去，他长到十四岁，他不再矮小，反而高大了很多，长相也愈发硬朗……
很久了，在这很久了，他被命令要跟着他们去抢劫，可是他却偷偷跑了，他想要参军，想要铲除这个世界所以可恶的黑暗势力，想要……寻找那个仙女。
可是当他被军队收下时，他又有一瞬间犹豫……
他不在了，她会不会……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抿唇，把脑海中的一切杂念扔掉，随后笑着说，“团长，我没有名字。”
团长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那……”团长看了看周围，看到一盒小柴火，“那你就叫小柴火吧！即使渺小，却可以给人带来无限希望。”
即使渺小，但可以带来希望。
“你以后，就是勤务兵了。”
“是！”
小小的少年自此就在此扎了根，他还是会每天想念那个仙女，在槐花开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在花下赤裸着双脚的人……
她或许会过得很好，或许……
勤务兵其实也就是后勤罢了，跑跑腿，干些杂事儿。
“小柴火，你的午饭。”
少年疑惑，“最近伙食挺好啊，居然还有腊肉？”
“可不吗？还有人赠送了些许槐花糕呢！听说是支持我们抗日的人……”
槐花糕……也很久没吃了……
少年打开另一个递过来的铁盒子，里边躺着两块方方正正的槐花糕，清清淡淡的香气，他忽然就想起来，曾经的这个时候，他总可以坐在地上，将脑袋靠在那人腿上……
鼻尖总是有着淡淡的槐花香气……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温柔……只是大汉一回来，或是一有人，她就会一把推开他，然后拿着桌子上的糕点，砸在他的脸上，叫他低下头，俯下身，去舔干净……
他知道，自己讨厌她吧……
“团长，他是匪徒出身啊！”少年路过一间房，不经意听见了，心底敏感的他停了下来，想去听……
“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行了。”
“那他也不过是一个勤务兵，为什么他伙食比我们还要好？”少年眼眸微微瞪大。
“行了，别说了，没人家帮忙，或许我们那段时间断粮连活都活不下去，说不定现在连米都没了，咱还能吃这些鱼肉？人家偏爱，我们还要感谢小柴火呢……”
什么？
是……谁？
他不愿相信是她，因为不可能吧……
她没权没势，怎么可能呢？
他第一次，在深夜，悄悄跑了出去，去到了那个他讨厌的地方，那个熟悉的槐花树被砍了，他站在那儿，看着这一片灰烬……
这里早就被一把火烧了……
他真的讨厌她，他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看不见她……
少年失魂落魄地走进那片灰烬之中，他看着原本种着槐花树的地方，那边有用刀刻着……
花要落了。
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
落花散了一地，我想了你很久。
人是我杀的。
已经埋了。
去天边的路很远。
我太脏，但想看的景太多。
想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你或许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不明白，那个人意思，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但是他却感觉到，或许这个寨子，就是她受不了折磨，自己又离开了，于是只能奋起反抗，杀了那个寨主，又一把火烧了一切……
即使知道对方痛苦，可他心底也有着抹不开的云雾，就这样不辞而别啊……他真讨厌她。
“小柴火。”
“到！”
“由于这次伤亡惨重，你……”团长一瞬间犹豫。
少年立马回复，“我可以的！”
“嗯……把东西准备好，我们冲前线。”
“是！”
少年热血，战火纷飞，他一直是勤务兵，其实实战并没有那么多经验。
“来块槐花糕？这会儿可空着呢。”
少年一看见，脸就微微一变，或许这是那个人的……但是他心底有些气，把糕点给了别人，自己则是拿了很小的一块，扔在地上撒气。
“pong！”
枪声响起，所有人按照策略开始战斗，血花开了一路，那落花沾了血，真好看……
这场仗，只能赢不能输，需要牺牲的人太多，少年不怕死，他心里不舒服着，拿着敌人撒气，但却总是忘了身后。
他身后似乎总飘落着槐花的花瓣，明明柔弱，却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少年的背后……
那被刺了一刀的皇军倒在地上，仗败了，皇军撤退了，但这个濒临死亡的皇军却一瞬间又忍着痛意站起来要用枪前的长刀刺杀少年背后……
“pu——”
寒凉的长刀刺进肉体，少年一愣，一瞬间转身想要举起手中的枪，却看见了那人一身白衣，却被鲜血染红，他一瞬间眼红，将那个皇军杀了，一下子抱住对方……
鲜血止不住怎么办？
少年掉起了金豆豆，为什么血会止不住呢？
落花轻飘飘落在白色的衣裳上，却止不住血，被染红……
真疼啊……
“真源…不…不哭……”
“看，花开了……”
那人笑着，举起双手，手心开出了那洁白的槐花……
只是，花尖终究染上了些许淡粉……
“或许，执意冲破一切，来找你真的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那人声音很弱。
“别说了别说了，太疼了……”
少年手颤抖着急忙拿随身带着的药物和绷带，想要止血……
因为他知道，对方伤的是腹部，而不是心脏，有可能救活。
“可是花的根茎被毁了，她就救不回来了……”
“槐花糕好吃吗？”
少年一瞬间想要拿出之前团长给他的槐花糕，可是他伸到小包里才想起来……
就连那拿着的一点点，都被他扔掉了……
“真源，这一世你不应该认识我，不应该记得我……”
“忘了吧……”
他真的讨厌她！
凭什么……
他这次真的见不到她了……
少女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少年的额前，“就忘了吧……”
一瞬间，那仙女的脸清晰了……
一瞬间，花落完了……
一瞬间，怀里的人变了，变成了一地的落花……
一瞬间，他回想起来，他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全记不得了……
当抗战结束……
团长走了，那个小火柴有了一个正经名字，叫张真源。
他当上了团长，他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会每一年都去槐花树下坐着，吃着槐花糕自言自语，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
他每次都说着一些生活琐事，说着说着自己就会笑，笑着笑着，花又落了一地，落在他身上……
“你也觉得我说得很有趣对吧？”
“可惜那群小子一点都没有情趣。”
该走了，张真源起身，满脸柔情地笑着手轻轻抚了抚那棵槐花树，然后离开。
少年已经长大了，变成了青年，背影宽厚……
槐花一抖，那树上的少女笑着，满是灵动的眸子带着星星，她看着青年离去……
死去的槐花复苏，她说着，我想你啦，所以又来人间偷偷看看你……
这一次，她只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看一眼就好。
青年在拐角处停下脚步，随后轻轻勾起嘴角，步伐轻快……
花，已落。
人，已去。
怀，未断……
想念想念，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看，她回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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