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尸墙（一）

午夜时分，我和金子里还在方家大山里赶路，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好走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了那个岔路口。

　　我对金子里说：“我们只要跟着这条路再走二十几分钟就会看到古镇的灯火了。”金子里带着行囊，喘着气说：“真的？”我见金子里半信半疑，便没有回答他，正准备走时我突然想到刚才在烂泥塘边看见青石板上刻着什么，便蹲下观看，油灯的亮光照在青石板上，只见上面刻着一道符，我曾在父亲的符录中见到过，这是“大将军王符”，专门镇压死尸的，“为什么在这青石板上刻着这大将军王符呢？”我在心中这样想道。金子里见我蹲下望着石板发愣，也蹲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石板上的符文，问我：“这是什么东西？”我知道只要用这种符咒就说明镇上出了什么事情，便敷衍他道：“没什么，只是一种简单的祈福符咒而已，我们快赶路吧。”金子里本就被吓得不轻，再加上连夜赶路累的不行，听到我说这是祈福的符咒，他便合掌嘀咕道：“各位菩萨，各位山神，一定要保护我金子里呀！”我见他拜佛，着实想笑，但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只催促他快点赶路。

　　我们沿着这条青石板路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穿过树林果然看见了远处古镇的灯光，我寻思着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熄灯，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算了算日子，今天只是寻常的一天，没有什么节日。金子里已跟了上来，指着远处问我：“你们镇上真有钱，这么晚了还开着灯。”我笑着说：“我们这里可比不了那些大城市，听城里的阔太太说，上海那边整天整夜都是灯火酒绿。”金子里听我说到大城市，便得意道：“那可不，想当初我在北京的时候，那皇宫里是极其壮阔。”我见他像是吹牛，便调侃说：“你还去过宫里？你是不是太监，怪不得每次撒尿都要躲着人。”金子里急了，啐了我一口说：“你才是太监，我家以前是给宫里送菜的，我跟着我爹去过，但是我最恨那宫里的太监了，每次去送菜都要扣我们的银子。”

　　正说着，我们已经过了黑龙桥。来到古镇只觉得故乡的空气顿时就冲进我的体内，将我的五脏六腑都洗涤了一遍，顿时轻松了不少。想想这三年在外的经历，虽然没有饿肚子，但是在炮口里过生活现在想想还是觉着后怕。

　　我家在古镇的中间位置，我父亲称之为“龙爪”。整个古镇沿峡谷修建而成，西边是一条河流，东边则是高山。我父亲曾对我说，我们这儿是武夷山的支脉，这支脉就好比一条龙，不过是三爪的龙，因为平民百姓不敢用五爪龙，而古镇就建在龙脉的右前爪的中指上面。我祖上是当年修建古镇时的主要负责人，所以我家的位置可以优先选择，因此我父亲常说：“咱家这位置是龙爪下龙爪，生机源源不断，也不怕饿着，这叫做上上位。”

　　我带着金子里向家里走去，只见街道上家家户户都点着红色灯笼，灯笼上贴着符咒，我凑近一看，见上面的符咒并不是方家大山里的“大将军王符”，而是一种普通的“辟邪咒”，心中的顾虑顿时放下了许多。金子里笑着说：“嘿，你们这儿真奇怪，又不过年，又不过节，大半夜还点灯笼，是真有钱呀。”我白了他一眼，便赶向家中，到门外时，只见大门外开，有许多人都在我的家中坐着，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我走进门内，院子里的人似乎没看见我，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我凑到人群中，只见我父亲穿着他那件掉了色的粗布道袍，带着道士帽，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在卜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