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林听回到后台。
她似乎感受不到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粉黛未卸,木讷地坐在梳妆镜前,思绪如一团乱麻。
“林听,有人找——”
一道嘹亮的声音将林听放空的思绪拽回,她蹭得站起身,只因为看到正一步步向她走来的严浩翔,在人来人往间,穿黑衬衫的他格格不入。
严浩翔“我来代周奶奶,向你道谢。”
严浩翔站定在她面前,眼眸稍垂,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挑逗意味十足:
严浩翔“她说,很喜欢你唱的这场戏。”
林听知他在盯着自己,更不敢抬眼了,轻声道:
林听“谢谢。”
严浩翔“还有一件事。”
他的声音略低,温声说话时透着磁性,他将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摊开掌心时,躺着一根她遗落的珠釵。
林听如大梦初醒,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发髻,果不其然空了一块。而后她将目光转移至他的掌心,伸手去拿的时候,又说了句谢谢。
她怯生生的,确实让人升起坏心思。
严浩翔挑唇,瞄了眼角落笼子里乖乖吃菜叶的兔子,意有所指道:
严浩翔“那只兔子似乎很怕人。”
林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稍微背对着他。
片刻,只听见她温声答道:
林听“它不怕的,但你要是想跟它亲近,那得多来几次。”
他瞧不见她的表情,但能听出言外之意。
忽地,他笑了,一声声地扣动她忐忑的心弦,直到他无奈又纵容般地说:
严浩翔“好,那我多来几次。”
顷刻间,弦崩断了。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翌日,戏馆又出事了。
昨日突然罢演的女生回来了,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和练早功的林听撞个正着,眨眼间面露心虚。
林听目光下移,见她的手中提着兔子笼,才知兔子是她养的。
林听“昨天怎么没来?”
林听仍以温和的语气询问,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女生就说:
龙套林薇:“事到如今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其他戏班开出比水雲堂更好的待遇,所以我要走了。”
林听“可是,现在水雲堂需要你们。”
又是一个以这种理由离开的,林听陷入彷徨与无助中,但眼前的女生去意已决,甚至没有耐心和林听周旋:
龙套林薇“但我也需要吃饭,而且待在这里,一点出头的希望都看不到。”
寂然的戏馆,她们的动静也吸引了馆内的其他人。
一位跟在陈伯身后的小生见此情景,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未上油彩的素净面容蹭一下染上怒色:
龙套小生: “林薇,做人可不能忘本,要不是当初杭叔教我们唱曲,我们现在早就饿死了。”
林听的父亲心善,水雲堂里有一部分人原是无家可归,但他们只要愿意唱戏,林听的父亲就愿意收留和教他们。
龙套林薇 “又不止我一个人走了,凭什么就只骂我一个?!”
许是心里也有点委屈,林薇反驳时声音拔高了许多,眼圈也微微泛红。
但现在栖梧镇的居民一批一批地搬走,水雲堂宛若日薄西山的老者,再无往日风采。前些天走了好几个,林听的父亲一时情绪过激,旧病复发,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若是不知情的人路过,还以为大清早的,戏已开唱。
林薇争得面红耳赤,一时气不过,又将话题引到沉默不语的林听身上:
龙套林薇“那凭什么林听就可以报剧院啊,你们摸着良心说说,你们难道就不想要更好的机会?”
剧院么,林听拒绝了。
在此之前,她不知道水雲堂已经是这副光景,所以才想去投递简历。但昨天,学院里的老师想推荐她,特地打电话问她的意见,林听没有答应,为此老师也遗憾许久。
林听长叹一口气,无能为力道:
林听“林薇说得没错,你们要是想离开的话,那就直接离开吧,现在的戏馆确实不如以前。”
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