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曾有被谁给拉过一把吗?
有一个女孩,曾经牵着我的手,拉着我,走过了一段相当艰辛的时光。
01
那时候是高三,那一年,经济不景气,我爸是个小房地产商,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被迫远走他乡寻找翻身机会。
而我妈无法忍受物质上的贫困,和我爸和平离婚,他们没有争吵,我爸唯一的要求是,要我妈在我高中毕业前支付我每周120块的生活费。
我理解妈妈,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在这个时代,没有谁规定女人必须为了丈夫不确定的未来而付出整个青春年华。
我真的不恨她,但我确实不太好过。
小而温馨的一个家,突然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人生的前十七年,我过得顺风顺水,突然的灾难让我无所适从。
不过好在我的高中是寄宿制,一周120的生活费,足够我在校园的日常里装出和其他人一样的假象。
学校这座象牙塔的好处便体现在这里,在学校里,大家都整齐划一地穿着单调的校服,耐克并不比回力高贵,香奈儿也没享受到比百雀羚更多的特权,大家埋头苦读,不为柴米油盐而苦恼。
有人说“不要让情绪成为你的魔鬼”,但很多事往往是我们懂,却控制不了,我不自觉的变得有点寡言,自卑,时常处于很累,但很清醒的状态中。
距离高考还有300天,我安慰自己,等到上了大学我可以自己独立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期待着。
但我没想到,我爸的债主会找到我。
02
那是某个放学日,下午六点,我还在与朋友讨论数学大题的解法,一个中年女人突然攥住我的手。
“你是他儿子吧,”她的脸带着土色,语气颤抖的问我,“工资呢?我们的工资呢?你爸欠我们家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才发?”
我的血一瞬间冻住了,一直以来的努力伪装,在这一刻被这个女人给残酷地撕扯开来。
朋友困惑不解,“怎么了这是?”
我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他同学吧,”而女人转向朋友,她指着我,语气中带着近乎于癫狂的愤恨,“他爸爸欠了我们十多万!我们家里现在都揭不开锅了!全都是这个人!”
她说完便自顾自的哭,引来一群人围观。
正值放学时间段,校门口的人流量巨大,这里的闹剧很快吸引了校警的注意,他很尽职地走过来维持秩序,才跟女人交涉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我的耳鸣感逐渐强烈,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听不见任何声音。
03
那天的事儿闹得很大,最后不得不请来民警调节。
我仍然记得那种感觉,仿佛一丝不挂地站在人群里,我无法反抗,只能低下头接受众人或调侃,或惊诧,或厌恶的目光。
即使是很多年以后,当处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时,我还是会不自觉的感到惶恐。
04
一个月后我回了学校。
虽然同学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儿把我当做异类。但他们偶尔显露的怜悯总是让我敏感,不自在。
没有人疏远我,很多人还处处照顾我,但年少时我对尊严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这些照顾总让我诚惶诚恐,那时我只渴望有人能不过多关注我的家庭,只把我当做和他们一样的,无忧的,少年人。
朋友们没有疏远我,是我自己疏远了他们,这是我的问题。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她的。
那天中午我在习惯性地在教室里留到最后一个走,当我慢吞吞地下楼时,前面两个挽着手的女生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看到她们的手肘上戴着值周班的袖章,又想到自己只穿了件黑色卫衣,心里犯嘀咕“不会放学时间没穿校服也会被扣分吧?”
她突然向我走来,笑意盈盈地问,“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原来一个人的眼睛里真的会有银河,里面是星云交缠,星河错落,是让我沉醉的景色。她活力四射,身上带着让当时的我趋之若鹜的生机。
我慌乱地退后一步,“高三一班。”
“你很好看,认识一下呗,我是九班的。”女生笑。
我反应过来,这是被人搭讪了。
“噢...好。”我声如蚊喃。说完我又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
她又笑了,朝我挥了挥手,“我们还有事儿,下次见啊。”
“噢,拜拜。”我傻愣愣地也学她挥手。
很多年后,有一句话火遍全网——“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而我,看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午后,她眼底的景色。
05
晚上,我收到了女生送的巧克力,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才认识的女生送的巧克力,虽然我不喜欢这个苦不拉几的玩意儿,但我那天晚上确确实实地抱着那盒弗列罗傻笑了一晚上。
朋友们惊叫,“你春天来了啊,那女生可是九班班花!”
我不好意思地埋头看书。心想她好像很出名,那我是不是也得变得好一点。
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你会努力去改变自己,对我而言,这才是喜欢的意义所在。
能想象到吗,当你觉得自己卑微的像尘土,突然有一个耀眼的人毫不吝啬地表达对你的好感时,那种感觉就像是干涸的鱼被游人捡起,重新放回了池塘。
我有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改变的冲动。
我一边翻着B站上和异性聊天的教学视频,一边思考一句简单问候该怎么回复。忍着害羞,处心积虑地约她一起吃饭,压操场。
我们在认识两个月后在一起了,我表的白。
06
现在和朋友谈及高三,他说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走出阴影了。
我的成绩原本因为那些糟心事儿下滑的厉害,原本在年级前一百,现在只能排到三百名开外。
我的班主任知道我的情况,所以每次谈及成绩,只苦口婆心地跟我说人生路长,别因一时的挫折而放弃行走。
他原本是个急性子,却从没对我发过火,只告诉我慢慢来,努力就会有回报。
我尝试着回归我的圈子,朋友们感动地哭嘤嘤,抱着我说“爸爸们永远爱你”,被我笑骂着推开。
我落下了三个月的功课也在慢慢地回升。
而她常来我们班混脸熟,几乎要跟他们打成一片,每次来,朋友们便“嫂子嫂子”地喊,她也不害羞,直接照单全收。
“你都不害羞吗?”我每每很诧异地问她。
她不知从哪学的骚操作,把双手往脸颊上一抹,然后把手往我脸上一贴,“来,我的脸不要了,全都给你啊。”
和所有校园情侣一样,加上一层高三狗的身份,我们总是在忙里偷闲,相见并不频繁,但每天都能见到。
07
她知道我的情况,并不愿意让我为难,但她很懂分寸,从来不直接地表现出来,偶尔的假期约会都是一场便宜电影,一顿路边摊。
我说要请客时她绝不推辞,而后饭后的奶茶她便争着结账,谁跟她抢她跟谁急。
我们等公交车回家,她坐公交车的时候不老实,夜班车人很少,我们在最后一排总会小打小闹一阵,而小打小闹的最后是一个缱绻而绵长的吻。
恋爱嘛,无非是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还是劫。
08
距离高考还剩下100多天,我的二诊成绩终于超常发挥,挺进到了年级第11名,作为一个切实的正面教材,我有生之年在表彰大会上上了一次主席台。
她是那次表彰大会的女主持人,轮到我时,她抢了男主持手上的话筒走到台前,脸上带着强忍的笑,嗓音清脆又悦耳,“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发言。”
朋友们在台下把她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话音刚落,他们便把三四个人的掌声硬生生鼓出了百人团的气势,还附带起哄的大叫,生怕我们今天进不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那天操场上飘了点小雨,很小,我走上讲台,笑着说,“我尽量让兄弟们早点散会啊。”
全场开怀大笑。
我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腰杆,开始演讲,不复诚惶诚恐,而是神采飞扬。
我知道,她在看我。
09
我们顺理成章地挺过了高考,考上了同一个城市的不同学校,彼此只离了一条街。
有一件趣事是,她们班的毕业照上有我,而我们班的毕业照上也有她。
我的急性子班主任一年来头一次气急败坏地拍我头,“早恋,给老子早恋,嗯?”
我牵着她,笑嘻嘻地说,“老师您身体健康。”
“滚!”
我拉起她就跑,在奔跑时带起的风里,带着少年人的朝气与轻狂,我们笑的嚣张又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