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横波

且说当年曦嫔失踪没多久，容国国君便发了疯，丞相、皇后一党顺势把持朝政，挟太子以令百官。

十五年光阴稍纵即逝。时光荏苒，翩翩少年郎们越发地雄姿勃发。

幕后苦心经营多年，楚国开始课他的风卷残云之势，待一一吞并周围列国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后，开始向远处的容国伸出“橄榄枝”。

……

“自国君不豫之日起，容国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如今，更是内有豺豹，外有虎狼。眼下楚国大军逼至城下，讲和固然安好，但楚国要求我们签订的城下之盟……诸位大人有何高见啊？”皇后李嘉落高高在上，睥睨众人。

“回禀娘娘，臣等以为那楚国太子的要求并不出奇地过分。我们可以向他俯首称臣，每年纳贡。而且，我们也相信，七皇子殿下一定能顾全大局，理解容国艰难处境，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安平王悠悠出口，其余人见势，纷纷附和：“臣附议！”

坐在皇后旁的太子顾君实意图阻止，正要开口，却被皇后恶狠狠地一瞟，这才敛下所有言语。

及一退朝，鸾台宫的人就慌张地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晚意。少年苍白的脸上愈发难看，后仰一下。

“晚意！你别急，皇兄我会再去劝劝母后的，不会让你去楚国。”顾君实匆匆赶来，一脸担心地瞅着自家兄弟，生怕他禁受不了打击。

“皇兄，让我去吧。既然那楚国太子指名道姓点了我，如果我不去，他必不会善罢甘休！”顾晚意拽住哥哥的衣袂，不让他走。

“可怜万里关山道，年年战骨多秋草……”顾晚意感伤道。“就让我去阻止这一切吧……”

到了离别之日，顾君实沉默地立在顾晚意的车辇油纸窗外良久。

末了，顾君实一字一句地说到了顾晚意的耳里和心里：“皇弟，你再等等我，待我重整旗鼓，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家的。”

“我等你带我回家，皇兄。”顾晚意颤声，定定地看着皇兄。

长长马鞭挥下，嘶嘶马鸣响起，踏踏马蹄起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锦溪在一旁耐心劝导。“但是此行仍凶险万分，我们也得当心。”

走过官道，穿过小路，有的地方饿浮遍地，有的地方肥润流油。唯有路过一源地，那里以“自由”著称，人人安居乐业，各司其职，不论过去与未来。

顾晚意一行人停留此地最久，遇到了不少善男信女，也看见了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锦溪姑姑，您说，为什么在这沧海横流的世界里，诸侯间的蚕食鲸吞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呢？”

“小殿下，其实当初曦嫔娘娘，也就是你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我们那儿也是这样的。所有的一切，都要看统治者的意愿和能力。”锦溪陷入了沉思。

“也是，时代变迁，人亦变化。”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顾晚意突然想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摸摸颈项间的粉红色鲛珠。

再次出发没多久，路过一个饱受饥荒折磨的小村落，顾晚意在车辇里偷偷瞧着躺在路旁的人们。

忽然，他瞳孔一缩。

不远处一位农妇磕磕绊绊跌坐在间道，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两行清泪不止，眼球也因饥饿深深凹陷进去，嘴里不停喃喃：“孩子，这世道连我自己也不能保全，更何况你呢！千万不要怪我……”说完轻轻地将尚在襁褓里的婴儿捐弃路旁，头也不回地掩泪离开了。

“姑姑，那个孩子会怎么样？”顾晚意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孩子的方向，锦溪顺着他看去：“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要么被他人捡去……捡去吃掉。横竖都是一死……”锦溪说完小心翼翼看向晚意。顾晚意苍白无瑕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生气，看着这一切似乎也是淡然，全然没有了十五岁少年的朝气与活力。

“在灾难面前，人类真的很渺小。”顾晚意慢慢吐出这句话。其实他明白，自己也是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无能为力。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么深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