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一会儿不见了声响……

相曦在梦里浮浮沉沉，漫无目的走了良久。她梦见了沧州，那个含辛茹苦养育了她的地方。

在依稀旧梦里，辽阔苍穹繁星点点，是处闪烁萤火微光，寂寂南浦水波潋滟。相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从那件事后，她和故园失去联系已久，她曾一度以为长皇把自己思念的权利也夺走了。

她细细打量周遭，倏然身后伸出一双布满细密鳞片的玉手，紧紧箍住了她：“小曦，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快快快！跟我走！”相曦呼吸不畅，连忙拍拍来人的手，示意自己囧状。“哦哦，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相曦转头嗔视对自己笑意盈盈的好友――媪婉，可下一秒泪水模糊了双眼，上前给了好友一个满怀。这下可把媪婉整得不好意思了，轻拍她的背歉意道：“这是干嘛啦，是刚刚弄疼你了吗？”

相曦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收紧力道，生怕媪婉消失。原来她回到了她们一起分化性别的一幕，由于几个月的封闭分化，两人的体温目前都有点高。

但是渐渐地，空间里的一切开始扭曲，直至化为无尽虚无，而怀里的人也没了温度，变成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对不起，媪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相曦一个劲地道歉，希望她的罪孽可以以此稍稍减轻。

“小…曦……”媪婉痛苦且虚弱地启口：“我好疼，小曦，我好疼，好疼……”泪水流出的同时化为珍珠，一颗一颗掉下，还一边艰难说话一边尝试用手去扒拉相曦，相曦缓慢伸手去握紧她的手。她何尝不知，鲛人一生虽然可以产出无数的鲛珠，但每次流泪都对身体有极大损耗，精神和肉体承受的痛苦也会到达极致。

而且鲛人一生只会结出粉色和蓝色的鲛珠各一颗。

当初那件事她害得族人东躲西逃，媪婉更是首当其冲，在路途中和她失散。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媪婉不幸被云州的奴隶主抓住，日日千万鞭笞，百般折磨，只为产出源源不断的鲛珠，供以玩赏和交易。就在昨日，皇后送来的那一串鲛珠，中有一颗极为纯净蔚蓝的，和当初媪婉分化送她的那颗粉色的鲛珠产生了共鸣，深知自己已无力回天了……

“媪婉，我知道，你来找我了是不是……我对不起你。”相曦右手抚膺，瘫软倒地，痛苦哀鸣。“你等等我，我也快了……我会去陪你的……待我安顿好一切……”

踏过白骨森森，穿过幽幽树林。

相曦背着媪婉，淌过黄泉的黑水汩汩，履上摇摇欲坠的奈何桥，身后无数小鬼步步紧逼，长戟镣铐乒砰作响，听着尤为刺耳。但相曦不为所动，一步比一步坚定地前进。

轻轻将媪婉放在摆渡船上，摆渡人戴着一斗破旧的笠，将自己的脸庞掩饰其下，棕丝蓑衣在风中巍然不动。相曦将自己右耳后的鳞片拔下，低下头颅，双手虔诚地将鳞片递给了摆渡人：“大哥，拜托了。”他伸手拿过，脱口赞叹：“许久没见这么漂亮的鳞片了，嘛，上次见到还是在――上次，真真――“吉光片羽”。”说罢，悠悠转身走向船尾，摇曳船桨缓缓离去。

相曦死死盯住单薄冥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走好，媪婉……”说罢瘫软在地，剧烈呼吸。身后小鬼戏谑、嘲弄，作势上扑……

“曦儿…曦儿、曦儿！”顾衡舟一脸焦急地看着床上的可人儿，不停地轻轻摇动相曦，迫切地想让她醒过来。“不要！”相曦一脸惊恐喊叫道，伸出的双手在空中扑了空。看见了顾衡舟，相曦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顾衡舟的袖子问：“晚意呢，晚意在哪里？！”顾衡舟轻拍爱人的背，带着诱哄的意味：“没事的，没事了，在你睡下之前不是交给了奶妈么？是不是做噩梦了？适才我来的时候看你睡得满头大汗，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相曦长舒一口气，弱声说：“我没事，那哪是什么噩梦，不过是痴人说梦，和一些不经之语罢了。”

顾衡舟见相曦不想言语，也不好继续过问，只是还未及多几句嘘寒问暖，就被皇后的人请去了如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