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谁也救不了我

大雨倾盆而下，落在了她痛苦的回忆里。少年迈着大步，摆动着双臂，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她的身边。小姑娘伸出五指感受着雨水一次次穿过她的手心，她抬头仰望那漆黑的夜空，眼神呆滞，渐渐忘了自我。

少年跑到她身边，他温暖的怀抱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她缓过神来，看见少年的那双丹凤眼里是她罕见的慌张与担忧。

“司谙，九点之前一定要送我回家”

“别跟我说话，也别送我去医院”

“否则，谁也救不了我”

小姑娘眼角泛着泪花，她冰冷的声音宣判了自己，在雨中放弃了挣扎，寄一切希望于司谙身上，她怕那痛苦的回忆再一次在脑海中闪现，她会控制不了自己，得了创伤性应激障碍的她，在病症爆发的那一刻，谁也救不了她。

少年揽住女孩纤细的腰肢，抱着她飞速狂奔，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脚下是扑哧扑哧的雨水，衬衫紧贴着少年的胸膛，他穿着湿透的鞋子上了四楼，顺着发丝滴落的雨水，落在了403房内。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针走到了数字八，分针停在了数字十二。司谙将小姑娘轻轻地放在床上，看见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强迫自己入睡。闪电瞬间照亮了窗边，雷声随后响起。“轰隆”一声，路迟颜突然坐了起来，而钟表的时针走到了数字九，分针停在了数字十二，晚上九点整，她“疯了”。

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三年前在那个雨夜，14岁的路迟颜亲眼见证了毒贩用刀刺向了母亲的心脏，而父亲被毒贩当场枪毙身亡，她被毒贩绑架，亲眼见证了父亲的死亡，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嘶吼痛哭都不能，而那时没人救她，谁也救不了她。她听着暴雨声，逐渐崩溃失控。警察赶到现场时，解开了绑着路迟颜的绳索，而14的她连滚带爬地来到父亲的身边，冰凉的地上躺着父亲逐渐冰凉的躯体，父亲的眼睛是闭着的，父亲用他的性命换她一命。她很幸运，毒贩没有食言，放了她一条生路。

警察宣布了他父亲的死亡“XX年X月X日晚9点路隐同志牺牲”最残酷的现实，她听进了心里“9点路隐同志牺牲”“9点”“路隐”“同志”“牺牲”她把警察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得出最终结论：9点路隐牺牲。路隐是谁？路迟颜在心里明知故问。她好似忘了呼吸，心脏好像也停止了工作，明明嘴上已经没有了胶带，明明双手都是自由的，明明腿没有受伤，明明她的心脏仍在跳动，却被大雨惊得说不话来，也哭不出声。那一瞬间，她的心被撕成了碎片，她努力地想要拼凑起来却都是徒劳，泪水也跟着碎了一地，嗓子也被撕裂，她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唯一完好的牙齿，上下相碰，她在用力咬着牙齿逼着自己学会坚强，她在雨中每一次呼吸都是用尽了勇气，每一次眨眼看到的却都是雨。在那个雨夜路迟颜最后是从医院走出来的，抬头是黑夜，低头是雨滴，耳边是医生的宣告“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她的母亲随父亲而去，抢救无效死亡。小姑娘搂着莫姨大声痛哭，哭到声音沙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她好像要把声线扯断，为了陪伴她破碎的心，眼睛也跟着泛红，好像为了祭奠被雨水冲刷的血流。一夜之间她跌进了深渊，而这一切在这个夜晚在路迟颜的脑海里无数次循环，她一次次触碰“噩梦”一次次跌进深渊，又一次次崩溃失控。

小姑娘躯起双腿埋头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耳朵，一直在颤抖，床单不知何时早已染上了她的泪水，小姑娘偶尔会抬头用力呼吸，少年却注意到她每次用力呼吸都捂着胸口，好像她捂住了心就不会被撕成碎片了。

“阿颜”司谙不忍心看着小姑娘一次次在“噩梦”中循环，明知不能说话，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叫她。

小姑娘一直在颤抖，而现在却一直捂着耳朵摇头。

“阿颜，我是司谙”他慢慢搂着小姑娘的腰间，慢慢挪开她捂在耳边的双手，慢慢让她抬头看他，她却“疯了”

小姑娘对他拳打脚踢，却怎么也躲不开他的怀抱，她每一拳每一脚都重重地落在了司谙身上。

“阿颜……我是司谙……”她“疯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仿佛在那个雨夜她未能做出的反抗全都落在了司谙身上，至少现在她没被绑着。

小姑娘下手狠，下嘴更狠，她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司谙的锁骨不放，到嘴的肥肉便一点也不松口。司谙的锁骨早已麻木，任由小姑娘咬着，她所有疯狂的一切，少年全部不声不响的承受了。

“路迟颜”怕吓到她，他轻声说。

就是这一声路迟颜，小姑娘松口了，像是打开了水阀，“哇”的一声她号啕大哭，泪水快要淹没了房间，在最后一刻全部流进了司谙心里。

“救…救…我…”小姑娘抱着司谙抽泣，她乌黑的眼睛黑得发亮。

“别怕，我来救你了”他低声耳语，她听见了。

小姑娘压抑在心中的碎片，少年将它拼齐了，拼齐的碎片需要重启，而小姑娘也哭晕了过去。

谁也救不了她，谁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