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无意义评价

　　许久后，夏知秋才长叹一声，这声叹息淹没在河浪声中。

　　“那可不行，你要是跳河自杀了…”夏知秋双手放在圆柱体石栏上，转头迎着季忱的目光，轻笑一声才说:“我不就少了个苦工吗。”

　　季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小朋友就不要去思考什么跳不跳河自不自杀的问题了，没意思。”夏知秋说。

　　江面无风起浪，河水汩汩没过石质台阶，和台阶浅吻了一下便又不得已退出台阶的怀抱，台阶就想啊，我怎么那么光滑呢？光滑得他都抓不住，我也留不住，哪怕是一点。

　　于是，风听到了青苔生长的声音。

　　这下，台阶终于留住了河水。

　　就在夏知秋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就听到季忱说:“那什么才有意思呢？”说完还扭头看着夏知秋，好像真心希望夏知秋能给他一个答案似的。

　　“不是…”夏知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季先生，你17岁唉，这个年纪你觉得有意思的事应该多了去了才对，又何必问我呢？”

　　“可我不知道。”季忱认真道。

　　“那是因为你有心事。”夏知秋笃定道。

　　季忱没了下文。

　　他的发被风吹乱了。

　　夏知秋看了他一会才缓缓说道:“我发现你好奇怪啊。”

　　季忱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啊？”夏知秋又问。

　　季忱皱了下眉，搞不懂夏知秋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将他眼里的疑惑和不解尽收眼底后，夏知秋撩了把头发，才做解释般的问道:“你不觉得自己只对那位严同学热情吗？”

　　季忱想说什么，却被一只手打断，“你先别否认。我看出来了，严同学能牵动你的情绪，不管是喜，怒，哀还是乐，你都好像只表现在他面前。”

　　夏知秋又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永远都对他热情如火，一口一个阿严叫得亲切。但在别人面前，你就像个习惯沉默的绅士，敛去了所有热情。除了第一天晚上你喊我名字，我还从没有在你脸上看到如同你对严同学的热情。”

　　他说话的语气放得很轻，总结得就好像个观后感，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事情，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我想……”夏知秋眯起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打量着季忱。

　　“你别想。”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他语气上扬，玩味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季忱缓缓闭上了眼睛，复而睁开，一双薄唇淡淡地吐出:“我就是知道。”

　　“嗯？”像是等待回答的疑问者，夏知秋歪过头看他。

　　“我猜的。”

　　“嗯…猜得真准。”夏知秋一只手放在唇下，要不是季忱听见他笑了一声，可能真的以为他在思考怎么回答自己。

　　季忱不喜欢别人评价自己，不喜欢别人总用一副‘我看透你了’的表情高高在上地说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对父母老师同学怎么样怎么样，你这种性格好还是不好。

　　季忱不喜欢别人对他做予评价，换言之，他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小他就在严格的家教中成长，成功的家庭和富裕的生活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开心。

　　面对父母的朋友，他总是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母亲就会过来扒拉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眼神里也敛去了刚才对朋友的那副笑脸，满是警告意味和催促。

　　季忱轻轻把她的手拿开，仰起头看着她的母亲，然后随意地扫过她的那几个朋友，勉强扯出一个笑后就上了楼。

　　他走的很慢，上楼梯特意把脚步放轻了些，所以那些朋友们说的话，他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

　　“哎呀小孩嘛，认生，正常正常。”

　　“跟我儿子一样，害羞。”

　　害羞？小时候的季忱在脑中默念这两个字，随即勾了勾嘴角，自顾自地上了楼。

　　不是害羞，单纯的不想理罢了。

　　—“你家儿子可真让人省心啊，你看，又不旷课又不打游戏，不早恋不惹事的，真好，以后肯定有出息。”

　　这种话季忱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旷过课，也熬夜打游戏，在学校也惹过事，早恋倒是没干过，不过这些就够了。

　　听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就像是你明明拿了张60分的卷子，却被别人硬说成90，亦或是一张90分的卷子，被说成了60。

　　许久后，夏知秋才听到他的声音。

　　“我饿了。”季忱说这话的时候把手从石栏上放下来了，然后转身朝着那边的小桌走去，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些不真实，“一会再说。”

　　夏知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跟着回到了桌子旁。

　　这种露天烧烤店在山城就是标配，夏知秋还挺喜欢这家的烧烤的，老板和老板娘也好相处，回头客挺多的，最重要的是这边靠江，夏知秋喜欢。

　　他们就吹着从嘉陵江来的风，空气中麻辣咸香的味道被淡淡的江水味冲散，桔色昏黄的摊灯在身后亮着，江对岸的繁华被他们尽收眼底。

　　夜已经深了。

　　江也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阿严，小歪乖吗？”季忱双臂平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就像个幼儿园小朋友，坐得端端正正的。

　　“嗯…刚开始有点怕生，之后就慢慢好了。”严浩翔手肘撑着桌子，手自然垂下，手腕曲成一个差不多90°的角。

　　夏知秋还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小歪’是谁，听得云里雾里的，于是他问:“小歪是谁？爽歪歪吗？”

　　严浩翔被这个‘爽歪歪’逗笑，回答问题的时候眼角都染了笑意。

　　“不是，是我的狗叫小歪。”

　　“哦，刚养的？”夏知秋又问。

　　严浩翔回答:“嗯，前两天刚养的，算是机缘巧合吧。”

　　夏知秋:“为什么叫小歪？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个人呢。”

　　严浩翔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刘耀文，没想到刘耀文睁着那双好看的星眸也正在看着自己，那样子像是也在等待回答似的。

　　严浩翔在心里暗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扬。

　　要说小歪这个名字怎么来的，严浩翔想，那应该问他才对。

　　严浩翔移开视线回答道:“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