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

花亦山心之月：局中局

花语意树林，迷雾，我怎么会在这?

语意试着挥手拂散眼前迷雾，却无意中打落了榻边的茶盏

啪地一声，她从噩梦中惊醒

花语意（定是昨夜那满屋小像的画面太过诡异，害得我在噩梦中迎来了我在明雍的第一个休沐日。）

花语意（这么说，那个剧情也快来了罢。）

白蕊儿意儿，你怎么了?

花语意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一不小心打碎了茶盏，是吵醒你们了吗?

#白蕊儿碎碎平安，别担心。难得休沐，我们早便起了，小月儿也梳洗好准备出门了。

曹小月听说昨日你通过了乾门学二试，恭喜呀!

曹小月不过桓媱也通过了二试，兴武社不少师兄师姐要去庆贺，本小姐也想和大家好好切磋切磋，有没有要一起去的?

白蕊儿我想趁休沐钻研些新的糕点，意儿，你有什么打算吗?

花语意我本也想趁休沐休整一番，乾门学终式将至，我打算去书阁看书。

曹小月什么?我没听错吧?竟然有人要在休沐日去书阁?

白蕊儿不愧是意儿，书院之中如你一般享受课业的，估计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白蕊儿为免你看书看到废寝忘食，我得尽快研究些饱腹的糕点啦。

语意整理好了所需的书卷，在蕊儿与小月迷惑但不说的目光中走出了庭院

她才离开庭兰舍没几步，就发现了几个奇怪的玩意

花语意哪里来的雨花石?还整整齐齐地摆在路中间……

耐不住心中惊奇，随手拾起几枚雨花石查看

这雨花石的一面，刻着如鬼画符一般的方向记号，而另一面，刻着的却是一一小段极其工整的乐谱。

花语意音律的记号和方向?奇怪，难道是什么特制的暗号吗?

她来了兴趣，顺着暗号所指方向而行，一路上找到不少雨花石，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引向了一条与书阁截然相反的道路

待她回过神时，人已到山门。而雨花石上，那一段又一段乐谱所组成的旋律，也戛然而止了

花语意怎么走到这了?

看这乐谱风格不同于已有流派，但却莫名有些熟悉

花语意对了，这不就是先前季元启与人斗乐时所吹奏的曲子吗!

季元启哈哈哈，没错，就是小爷我!

季元启爽朗一笑，从山门边的树上一跃而下，没了初见时的机关绳束缚，他在树上的身影倒是自在灵动了不少

花语意那日，我倒没听过后面这段。

季元启小爷这几日灵光一现，又写了几段。

季元启话音戛然而止，而语意不禁失笑

花语意终于肯承认，那位写曲子的世外高人，就是季大少爷你本人了?

季元启嘿嘿，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说漏嘴了。

季元启干脆你来帮小爷听听，这新写的几段如何?

季元启说罢，当即从腰上抽出了那支九节竹箫，吹奏了起来

刹那间，她只觉花开叶落，风过竹曳，似有轻羽振翅，将飞欲飞。

她听得入神，季元启却突然收竹箫，别回腰间。

季元启如何?

花语意宫商角徵羽，五音搭配相宜，是首好曲子。

季元启不错，有眼光!

花语意曲子虽好，只是季大少爷如此费心引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听这半首曲子?

季元启哈?那记号是我留给我自己的，指的路也是书阁和山门间的小路，方便小爷我随时随地溜走。

季元启就算溜不出去，小爷开心了就能取几块乐谱石互相敲击，奏出我喜欢的曲子。

花语意妙计。不过季大少爷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下次还是藏得隐秘些好。

季元启你说得有理，我是该好好想想这一……哎，语意，你怎么走了？

花语意既然是误会一场，乾门学终试将至，我自然也要回书阁读书去了。

季元启等等!

季元启突然提高了一个声调，极震惊地看着语意

季元启今日可是休沐日啊!你都走到山门口了，还有勇气回去读书?!

花语意何时起，读书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啦?

季元启这也就罢了，你方才听了小爷的半曲《樊笼雀》。

季元启竟还愿回到这书院樊笼中?

花语意《樊笼雀》?这名字，倒是与曲中意境极为契合。

季元启不止名字，小爷我还作了词呢，听好了啊——少年游天地，人间最快意。

季元启课业无止尽，案牍徒劳体。休沐日读书，迟早疯魔去!

花语意我怎么觉得是你为了说服我和你一起下山即兴填的……

季元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忘了刚刚是谁亲口夸我这曲子好的，这会儿可不能不认这曲中理

她觉得季元启在强词夺理，但和一个讲歪理的人说道理，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季元启而且小爷我觉得你这只笼中雀，也该出去看看了!

他直接拉着语意下山去了

记史元启少主!

刚一出山门，一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快速蹿到了他们面前

季元启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记史今天是休沐日，我猜元启少主肯定会下山来，就提前等在了这里。

记史一边说，一边掏出本子飞速地写着

记史时值休沐，元启少主携云中郡主私离明雍书院……

季元启你又在瞎写什么!

季元启说着，就伸手去抢记史手中的笔，但几次都被记史闪身躲过，并且他落笔的速度也丝毫不受影响

记史元启少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季元启我们去……诶，不对，哪来的我们?只有我跟语意，没有你!

季元启说完，拽着语意就开始跑，试图甩掉记史

宣京道路纵横交错，季元启带着她左行右转，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座阁楼面前

季元启就是这里了!听说锦歌楼里的说书人故事讲得是有声有色妙语连珠，今天小爷就带你来见识见识!

锦歌楼中热闹非凡，几乎是座无虚席。她与季元启一同走入，跑堂的小二刚招呼他们坐下，又立马去迎接下一波客人

台上的说书人刚讲完一段故事，此时正歇着喝茶，他旁边的铜盘中，客人打赏的铜板银钱已经堆积成了小山

花语意看来这位说书先生有点本事。

记史那当然!我先前听过他讲五剑下明山，那叫一个精彩!可惜元启少主不在，不然他保准喜欢!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语意和季元启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记史，心底都有些感叹

花语意（这人跟得真紧啊，看来没少跟着季元启乱跑。）

记史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朝他家少主咧嘴一笑，无比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记史少主的身法，实在需要练练……

一声惊堂木，说书人的故事即将开始。季元启也懒得与记史计较，转头看向堂中木台

说书人诸位猜猜，这大景最大的金商世家是?

花语意（肯定是文家，是个人都知道。）

说书人蝶谷神机妙算的秋家?啧啧，错!华清桃李满天下的季家?啧啧，也错!这真正的金商世家就是。

说书人啧啧，越阳文家!

说书人拿捏好装腔作势的劲，扯着嗓子开始了真正的表演

说书人据说这文家家宅，一进去，啧啧，可不得了!那叫一个金光闪闪，气派威风!

说书人咱不说那用金丝银线做的衣，也不提那用金粉银墨作的画，光是那用金子砌成的桌椅床榻，啧啧，就晃得人睁不开眼。

花语意（鲁迅文笔？）

路人甲这么亮堂，也不知文家人夜里如何睡得着?

路人乙而且说实话，这用金子堆成的床榻桌椅，应该挺硌的，有钱人的爱好果然与众不同。

花语意（要不是看过后面的剧情，我都信了。）

说书人言罢，伴随着哄堂大笑的，是一阵又一阵铜钱入碗的脆响

季元启也随手打赏了片金叶子，拉着语意入雅座

季元启这先生讲得不错，就是属雀儿这点不好。

花语意属……雀儿？

季元启对啊。不然他怎么老是“啧啧”“啧啧” 个不停。

说书人瞅了眼铜板，露出一抹含蓄的微笑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抚尺一落，又开嗓了

说书人这说完了文家，咱们再说说季家。这季家，啧啧，虽不如文家阔绰，也不如秋家有窥探天机之异能。

经过季元启方才那句调侃，语意再看那说书先生，心中总是忍不住想起麻雀的模样

说书人但季家创办了清崖书院!啧啧，成就了天下多少英才!而创办了清崖书院的季太傅的一生，啧啧，更是传奇!

说书人他，虽无权势，却能让满朝权贵信服!虽无金银，却被天下商贾礼为上宾!虽不远涉，却饱读诗书阅尽世间事!啧啧!

这一通夸赞，夸得季元启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比那说书人的故事还生动

季元启夸张了夸张了，我爷爷也没他说得那么好，就是随便创办了个书院，又随便收了几个学生。

花语意嗯，随便创办一个书院就是景朝民间第一书院，随便收了几个学子不是天子近臣也是一方巡抚。

花语意季大少爷，谦虚了。

语意正和季元启打趣，说书先生却猛地将话锋一转

说书人想季太傅这一身风骨，世间罕见。只可惜啊，偏偏生了不肖子孙，怕是要晚节不保咯。啧啧。

花语意（不肖子孙？他哥季元生？要真是，那就完了。）

正想随便编个理由喊季元启离开，却还是晚了半步

说书人这不肖子孙，正是季家长子，季元生!

花语意（果然，这下出事。）

季元启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目光一沉

说书人说起季元生，也是厉害。凭他一人之力，几乎毁了季家世代清誉!

此语一出，满堂唏嘘，季元启却突然沉默了

说书人的言辞愈发偏激，季元启添茶水的次数也频繁了起来

说书人下面，我来给诸位说说季元生的十大罪状。

季元启胡言乱语!

仿佛终于忍无可忍般，季元启重重叩上茶盏，打断了说书人的话

说书人客官这就是冤枉好人了，我说故事虽夸张了些，啧啧，但绝非信口胡诌之人!

说书人这季元生虽长得清秀，也有些才华，曾也是不少深闺女子的心上人，只可惜。

说书人再好的皮囊又如何?他出卖功勋之臣，如此令人不齿之事，啧啧，坊间人尽皆知!

季元启出卖功勋之臣?坊间人尽皆知?

季元启你口中的功勋之臣是何人?季元生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段出卖他的?

季元启这里面的利益牵扯我不知道，你可敢桩桩件件说清楚?

说书人被季元启怼得哑口无言，抚尺都拍不利落了。

季元启不敢说了是吧!刚刚不是还说得起劲吗?不如就谈谈你口中的功勋之臣的旧事——熙王案。

花语意！

花语意（说来，这个游戏的中心不就是熙王案吗？我竟将这事给忘了，看来这其中牵扯了许多人啊。）

说书人你们不会是隔壁派来砸场子的吧？

话音刚落，就来了许多侍卫，他们打成一团

一场恶战之后，锦歌楼的客人不减反增，个个磕着瓜子端着果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手叫好

而这一出荒唐的闹剧， 并未结束

花语意季元启，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一股奇异的幽香，不知从何处起，于无声息间，弥漫了整个锦歌楼

客人甲这、这莫非是！

客人说了一半，顿时抬起手捂住了口鼻

客人甲就是断魂香!那说书先生前两天的五剑下明山里才讲过!这种香只要人一闻到，很快毒发身亡!

花语意（这不搞笑吗？）

此言一出，周围有不少客人也学着他捂住了口鼻，还有人开始往外逃走

记史这哪是断魂香，他肯定是记错了。先生原话是“断魂香闻之若玉山海棠，五步之内必毒侵五脏”，我都记着呢!

季元启这你也记? ?

季元启白了记史一眼，放大了声音

季元启要我说，这一定是炒瓜子的香味!而且是至少大火爆炒了半刻钟的!

语意无奈地转身看他，却发现季元启正一边说着，一边向她使眼色，将她护在身后，压低了声音

季元启这香味我好像在哪闻到过，有古怪，小心。

花语意（在明雍学院里闻过，没古怪。）

话音刚落，那一缕异香骤然浓烈了起来，之后一袭粉黛裙裳便自阁楼上娉婷而下

月怜不知贵人临楼，有失远迎。

喧闹的锦歌楼，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笑百媚生的女子身上

月怜云中郡主，季家少爷，有礼了。

女子微微欠身，眸若秋水，幽香袭人，勾得满堂看客心猿意马

月怜我是这锦歌楼的主人，月怜。方才是我楼中人失礼了，扫了诸位的兴致，我愿以舞为偿，向诸位赔不是。

月怜笑而不语，拍掌示意乐师奏乐，随即折腰点足，舞得婉若游龙翩若鸿，勾得众人不知身在何处

语意也沉醉在这场盛宴中，只不过引她全神贯注的并非月怜的舞，而是乐师所奏之曲

花语意（这曲子的旋律，我似乎在哪听过?）

听着耳边的旋律，幽香之中，她的眼前竟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仿佛是她儿时的某个夜晚，哥哥带她去到某个华府之中，赴一场月下的盛宴。

花语意（那是在……）

花语意（熙王府！）

她心头猛地一跳，不知是否因为方才季元启提了熙王，才会让她想起这些遥远的过往

世人皆知十一年前的熙王案。那时，美誉天下的贤王熙王爷，竟被指认为靖安之难中的通敌之人

靖安之难，是大景之痛。她的父母，甚至当时的宸王伉俪，都死在那场变乱之中

而这世上没人敢相信，当时奋勇沙场、救大景于外敌铁骑之下的熙王，会是那个通敌者

而哥哥带她去熙王府赴宴的日子，她记得，就在熙王被告发的月余之前

关于那场宴会，语意所能记得的不多，无非是熙王妃簪着的牡丹，她抚琴时的旋律，还有熙王世子小哥哥递来的五色花糕的甜

这些曾经的美好，如今竟成了一纸不可说的禁忌

季元启语意，走吧，我们回明雍。

季元启轻哼一声，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花语意（如此美妙琴声都不能让季元启久留，看来季元生一事，是他的心结。）

她也不多问，转身随他出了锦歌楼

月怜目送她与季元启离去后，嫣然一笑，回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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