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寻时（10）

宫中的太庙？甄嬛断然拒绝：“臣妾不祥之身，实在不敢有扰宫中平安，以蹈祥瑞。”

他的脸色有些难堪，不再有异议，“你早去也好，宫中也留不得了。”

他自乳母手中抱过女儿，目光疼惜紧紧搂在怀中，微笑如一个十足的慈父，瞧也不瞧甄嬛一眼，只逗了她柔声唤：“绾绾——绾绾——”甄嬛不晓得他这样唤着时是否想起了纯元皇后，只是他对女儿的样子，的确是异常疼爱的。有了这个相似的名字，自己的女儿便能他父皇的十分疼爱，她不是男儿身，自然也不会卷进皇储之争，有这一点疼爱，足以让她不至沦落被人轻视了。只是女儿的前程要依在那个与自己面貌相似的纯元皇后身上，只觉得心酸，心酸之中更是悲凉。

甄嬛敛衣，郑重跪下，叩首道：“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他的目光定在我脸上，轻声道：“你说。”

眼中的泪含蓄得饱满，孩子，娘要走了，娘定要为你安排好后路，但是来日如何，终究是要你自己，娘也无能为力了。道：“敬妃娘娘入宫年久，膝下无子，又素有慈母之心，臣妾希望出宫之后可以由敬妃娘娘来抚养帝姬，以慰万全。”

他思量片刻，道：“皇后和端妃皆有所养，敬妃还可托付。”

甄嬛再度深深叩首，道：“如此，臣妾再无所憾。”

和他都没有再说话，这些年，自己其实并不真正了解他，他也不真正了解自己。自己对他，终究是算计着的。一如他，也算计着自己。

自己与他，何至于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寝殿中静寂得过分，偶尔有夜宿的寒鸦凄凉地叫一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月光倾泻在透过窗棂落在地上，是淡淡昏黄的影子。

伸手抱过女儿，将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沉沉眯着眼，小脸通红。一滴泪滑落，她无意识地咂着嘴，不知能否从这苦涩的泪中咂出一丝甜蜜。

玄凌的神情有些惘然的萧索，望着满地月影，道：“月色蒙胧，就赐绾绾封号为‘胧月’吧。”

胧月，是个不错的封号。寻常帝姬皆是在满月那日赐予封号，不过是贤良淑德一类的字眼。胧月甫一出生就得此殊荣，可见玄凌是疼惜她的，也是对敬妃的安抚。再无牵挂，安静谢恩。

他也觉得无趣，有些落寞，他的目光有些柔和有些森冷，似不定的流光，那么些年的时光和残存的情感，最后凝成一句：“嬛嬛，你还有什么话对朕说？”

还有什么话，自己和玄凌之间，真的是已经无话了。然而皇帝的问话，我不可以不答。良久，甄嬛轻声而坚决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吟完，三拜而止，再无别话。

他的声音有些酸涩，“好！好！既然如此，朕亦无话可说了。你去意已决，胧月，朕自会与敬妃好好抚养。”言毕，拂袖冉冉离去。我冷眼瞧着他，再无一滴泪落下。

三日后，甄嬛被废去所有封号和位份，逐出棠梨宫，退居京郊的甘露寺带发修行。槿汐和浣碧执意与自己随行，留下了其他人照顾胧月。

敬妃把胧月抱到手中那一刻，感动得流泪，她执了自己的手道：“我一定视帝姬如己出。”

甄嬛轻声而诚恳：“这就是姐姐的孩子，何来视如己出这一说。我亦相信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