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桃花（5）

哥哥沉静片刻，目中尽是沉重的冷淡与疏远，他扯直了袍袖，稳稳施了一礼道：人人与臣绝离不要紧，臣只要佳仪一个。臣告辞。说着再不回头，阔步走出了棠梨宫。

甄嬛伤心哭道：皇后可听见他的话了，臣妾从此再无兄长了！言罢凄然转首，与嫂嫂抱头恸哭。皇后与敬妃、欣妃皆是唏嘘不已。陵容和贵妃依依站立身边，只是一脸平静如水的沉默。

自哥哥一闹离去后，甄嬛受了气恼又着了风寒，加之春末夏初时候天气反复，这风寒也好得慢，许多的冰糖雪梨或是红糖炖枇杷叶吃下去也没个动静，到五月里换了单被，依旧总是咳嗽着不见大好。

许太医来为甄嬛把脉时只说：娘娘身子不错，好好养着吧。

甄嬛道：就是有些头晕，大人你为我配制的那些汤药真是苦得难以下咽，还不如冰糖雪梨或是红糖炖枇杷叶吃着甜些，但又甜得发腻。

他笑：那就改吃药丸吧。

甄嬛轻轻摇着纨扇，道：也不知是否天气热起来的缘故，吃什么总觉得都没有味道。

许太医一哂：娘娘向来有滞夏的毛病，又加之天天山珍海味的，故而吃腻了胃口吧。

甄嬛忍不住笑：是啊。天天的肥鸡大鸭子、翅肚荤腻，偶尔想些素的，非要起个什么素鸡、素鸭的荤名字，一听便倒胃口。

许太医道：吃些开胃的凉菜吧。他忍俊不禁：娘娘要是不嫌酸，就吃人肉做药引吧，保准什么病也好了。

这话说的本是玩笑，却见湖绿绉纱软帘一动，浣碧已经进来了，她笑吟吟道：许太医在这里，小主的病就该好了。

甄嬛招呼她坐下，又问：眉姐姐近来身子如何？

许太医用软布擦拭着银针，道：近来婕妤小主身子不错，微臣就没有时常去请脉。

甄嬛看他一眼：这便好，有劳大人了。

许太医一走，浣碧方道：听说小主病中胃口不大好，奴婢特意备了些清淡的小菜，小主尝一尝吧。说着从食盒中一一取出列开：一盘清炒芦蒿、一盘咸肉汁浸过的嫩笋片、一盘马兰头豆腐丁拌香油和一碗荠菜馄饨，外加一碗玉田香米粥。

甄嬛不好推却她的一番功夫，又见她神色殷勤，便耐着性子每样尝了一口，果然清爽落胃，便道：手艺真好。

浣碧仔细看着甄嬛吃每一样菜肴，见甄嬛满意微笑，方道：这些都是江南三四月的时新蔬菜，这边天气冷些正当时令，奴婢想着小主得了风寒，必不爱吃油腻的，幸好这些小主还愿意吃，只要有胃口病就好的快了。

甄嬛颇有意味地一笑：果然味道是极好的。”

浣碧仿佛听不懂一般，羞怯道：小主这是笑话奴婢么？这是奴婢专门为小主准备的心意啊。

甄嬛只是微笑着，絮絮扯了别的话说。

闲着无事的时候，便自己拨弄琴弦。长相思的琴声袅袅，瞬间浮上心头的，是那一日月下的琴声与箫声，记忆里连月光亦是袅袅。

他说，清视贵嫔为知己；

他说，曲通人心，于你是，于我也是；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怅然和深深的关怀。

如此一沉思，这样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便似乎还是置身那秋意深浓里，桂花静静的，一朵一朵无声地落在衣襟上，连如丝七弦也萌生了松风竹霜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