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零团驻地。
陈大山看着在帐篷外站了一晚上的秦汉勇，只觉得气得牙疼。
对宋建设使了个眼色，宋建设会意，心里叹了口气，却不得不去劝。
“老秦啊，九连一百多个人，现在就剩下了十来个，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我能理解你……”
秦汉勇赤红着双目，怒瞪着他。
理解？
老子一手带出来的兵，老子天天看着他们训练，从全师最垫底的渣子连一点一点爬到优秀连队，个顶个的能吃苦肯上进。
你懂？
你懂个屁！
秦汉勇咬着牙根，脖子上青筋绷起，却没说话。
宋建设拍拍他的肩，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战场就是这么残酷，愤怒在这里屁用没有。
“你也要替团长想想。不是我们不愿意派人去救你的兵，可是你也看到了，敌人大部队撤退，到处都是他们埋的雷，还有人躲在暗处放冷枪。这种情况，去了就是找死，除了填进去更多人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秦汉勇终于开口：
“团长不派人去，我带着九连剩下的兄弟们去！就算九连死绝了，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们的尸骨带回来！”
“秦汉勇！”
宋建设也压抑不住怒气了，
“你不是新兵蛋子了，在这儿逞什么英雄？！你以为在这儿站着团长就会批准让你去？笑话！当初顾一野被退兵，在师部门口站着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你说部队这种地方，没人会心软，忘了？”
“我没忘，但是我现在能理解他了。不管是不是笨办法，不管有没有用，我都得试一试。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建设被他说得心酸，九连牺牲这么大，谁都没想到。可事实摆在这里，现在部队都在往外撤，谁闯进去，跟闯鬼门关没什么两样。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战局结束了，跟着烈士工作队的同志，进去给战友们收尸……
他抹了把脸，不忍再看秦汉勇憔悴的样子。
……
“连长！”
“连长！！！”
“秦副连长！！！”
带着兴奋和不可置信的声音由远及近，秦汉勇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喊他。
“怎么回事？”
跑来报信的战士两眼通红，脸上泪迹未干：“回来了！连长，他们回来了！！！”
“谁？！”
秦汉勇第一反应就是张飞带着三排的兄弟们回来了，可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们在阵地上阻击溃退的敌军，打了两天弹尽粮绝，最后还是在炮团的支援下才守住了阵地。
张飞他们深入战场，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活着回来……
报信的小战士好容易才喘匀了气，双眼明亮地指着后方，声音清晰高亢：“连长！是顾一野！顾一野把大家都带回来了！”
“什么？！”
陈大山一掀帐篷，大步走了出来。
等到几人来到临时作为伤员救护所的帐篷，就看到十几个满身血污泥泞的战士，正挨个把他们带回来的战友遗体摆放整齐。
这些战士们每个人都受了伤，不是撑着拐杖就是吊着胳膊绑着绷带。最严重的是张飞，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靠人扶着才能勉强坐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战士，左肩似乎受了重伤，作战服破了好大一块，被血染成暗黑的色泽，像未展开的羽翼。
他却似乎毫无所觉，站姿挺拔如松，对着面前的遗体轻声道：
顾一野（班长）“我把你们带回来了。”
秦汉勇鼻头一酸，从来铁骨铮铮的大老粗，哭起来却没什么声音。
谁说部队不会有人心软？
战士有钢铁一样的意志，也有最赤诚的心。
陈大山忍住喉头的哽咽，高声命令：
“全体都有！”
“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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