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照片

宋晓青拆开信封，还没来得及看信，先被掉出来的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照片上顾一野穿着新兵刚发下去的军装，帽子上还没有红色的五星，站姿拘谨，却摆出一脸冷淡严肃的表情看着镜头。

　　应该是去年冬天顾一野刚入伍时拍的照片。

　　宋晓青手指滑过那张和记忆中重合的略带青涩的脸，心里在想，眼神看上去有点呆，不如本人好看。

　　背景里一片花海，她想起来，顾一野在第一封提起江南征的信里说过，他们是在一片花海中相遇的。

江南征独自脱队，他和高粱去找人。

　　那天在花海边上，顾一野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坦克，并且和这个被称作陆战之王的庞然大物留下了珍贵的合影，他兴奋得在火车上一夜没睡。

　　这张照片，大概也是江南征帮他拍的吧。

　　想到这里，宋晓青指尖微顿，心里无来由地涌上几分失落。

　　她垂下眼眸，看着这张照片，越看越不满意。

　　不光眼神呆滞、站姿刻板，连构图也是随随便便毫不用心，十分的风采只拍出了三分。

　　这样的照片，她才不想要！

　　宋晓青索性把照片随手塞进了手边的书页里，眼不见为净。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对。

　　过去，她把顾一野当做弟弟，两人相处尽管亲密，却从无半分暧昧。

　　他们是最好的知己，朋友，和家人。

　　但这一次，两人阔别了近一年，再见面时，宋晓青很清晰地感受到，顾一野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淘气又臭屁的弟弟，像是倏忽间长高了个子，长出了结实有力的臂膀，可以在暴雨夜里背着她走赶路，可以用自己的后背帮战友挡住突发的危险。

仅仅是这些，倒也没什么，她最多感慨一下，弟弟长大了。

可宋晓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关系，会在这一次短暂的相处中，发生质变。

那件顾一野曾穿过的衬衣，像一颗被猛然击发的子弹，毫无防备地打破了宋晓青对于他们关系的认知。

　　她没有办法忘记被他的衣物贴身包裹时，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酥软颤栗。

　　姐姐穿弟弟的衣服，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他们越界了。

　　他对她来说，不再是弟弟，不再是一个小男子汉，而是一个男人。

　　男人，宋晓青第一次用这样的眼光去看顾一野，于是有了许许多多全然不同的发现。

　　他会长胡子，而且长得很快，一夜过去就能看到粗粝的胡茬。

　　他用力的时候，小臂和脖颈上会凸出一根青筋，不吓人，反倒有种吸引人的张力。

　　他很容易流汗，却不像别人那样油腻腻的一身汗臭，他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干净和清爽，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去，看上去亮晶晶的。

　　……

　　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念头，这段时间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宋晓青，让她新奇，害怕，又感到痛恨。

　　宋晓青唯一能让自己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在她产生了这些想法时，顾一野已经成年了，并且刚刚和那位“初恋”分手。

　　这让她不至于在道德上也感到痛苦。

　　但她更明白，顾一野和江南征，绝不会到此为止。

　　喜欢上顾一野的女孩子，真的会完蛋。

　　胡杨已经是鲜活的例子，江南征也不会例外。

　　而她自己呢？宋晓青，你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