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扯平

我将小白扶着抱在怀里，终于说了句除了唤她名字的话来：

“很疼吧？小白。”

她却笑着说：“不疼。”只是她笑得很勉强，都那样虚弱了还要骗我，她何尝不是也经常诓我呢？

“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怎么会疼呢？”只是她每次诓我，都演的太假，让我都配合不起来。我打断她说：

“你不该来这里。”

她说话已显吃力：“你做出星光结界，就是想带着缈落连同妙义渊一起灰飞烟灭，”她果然都知道了，我之前为了瞒她所做的一切，都在最后功亏一篑。

“我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是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我还是很懂你的。”她此时强忍住痛，仍笑着与我聊天的模样，也让我心疼，我将她再拥紧了些：

“你说，我要怎么送你出去？”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无法用修为清除浊息，更无法破这个星光结界。

她疼得将喉咙里的鲜血又咽了回去，在我怀里痉挛：“你为什么要送我出去？”

她已奄奄一息，却仍爱与我计较：“是因为我之前让你伤心了吗？”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回想我之前两百年有多伤心，有多隐忍，现在就有多绝望，多难过，因为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

当初，忍住不找她才是最难的，而如今，她就在我怀里，我却希望这只是个噩梦，我希望她不曾出现。

我所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四海八荒，是因为还有她活在那里。可如今呢？我和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却只道与我继续计较：“那你也惹我伤心过，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扯平？我从没与小白计较过公平，我的一切都是她的，无需公平。可天命为何，予我们如此不公？

我不惜羽化也要维护八荒六合的太平，天命就是如此待我的么？我过去四十万年对四海八荒可谓鞠躬尽瘁，开启星光结界前，许的小白幸福快乐地活着的心愿，难道上天听不见？

“我想陪着你。”小白见我不再说话，开始说出她的心愿，然后问我：“你也想让我陪着对不对？”

我难过地笑了，笑自己的心思其实早就被小白看透，我却一直自欺欺人：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想你来，我到哪都想带着你，就连羽化，我都不想和你分开。”我再次低头看向她永远美丽又稚气未脱的脸：

“但是不行，小白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白痛苦地呻吟着，像要控诉我不听话：“你虽然不想带着我，但我怕是要先走了……”她说着就咳起来。

我的心一紧，马上探起她的脉来，发现她虽已相当虚弱，可仍有生机，还好她有我三层法力的半心戒护着。

但愿白家九尾狐族人，能想到快速清除浊息的方法，并将小白尽快救出去。

小白在我怀里皱着眉：“东华……”这是小白第一次唤我的名字，她从前一直叫我帝君，那时候不知道原由，此刻回想起来，大概因为我与她终于并肩作战，我们终于成为真正的平辈，因为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我改为握住小白的手。

“我好疼……”她终于喊疼。

我知道她一定很疼，可是除了握住她的手，我竟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以前我都是怎么安慰与我并肩作战的同僚的？大概他们也从没在我面前喊过疼，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晓得这种锥心之痛，我是晓得的。

我在此刻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实现过对她的承诺，我说过不会再让她受伤，我说过娶她做帝后，我说过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我都做不到。

小白说我骗了她那么多次，一点都没有冤枉我。

在她痛苦地呻吟：“说点好听的……哄哄我……”

此时我说什么，可能都还是做不到，因为方才斩杀缈落时我已用尽全部力气，我那时以为我即将羽化：“你想听什么好听的话？”我反问她。

“说……你喜欢我。”她看着我，她期待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再次发现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爱她这个事实，哪怕此时此刻，她想听的所谓好听的话，甚至都不需要是真话，而且只是“喜欢”就好。

由始至终，抛弃高贵的身份，换掉珍贵的皮毛，甚至失去声音，失去法力，失去人形，哪怕失去生命，她都要救我，一直在拼命救我的是小白，所以她总在害怕，我不是真的爱她，尽管我曾卸下九成法力陪她进阿兰若之梦，尽管我给她剖了半颗心，她还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喜欢她，她为何对本君的爱一直没有信心？

因为姬蘅，因为我对她的玩笑诓骗，因为我的隐瞒，因为我的不说？

想到这里，我慎重地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我的真心：“我爱你。”

我能感觉她快要无力支撑了，她在我的怀里已没有一丝力气，却仍听见她带泪的回答：“我也爱你。”

我哭了，我其实一直晓得她爱我，她根本无需这样证明。

“答应我……等会儿羽化的时候，一定要牵着我的手……”她尽管已经气若游丝，仍不忘记叮嘱我不要扔下她。

我知道她即将沉睡，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诀别，所以我的表情，定是悲痛万分，可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听她说最后的话：“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想跟着你……东华……一定要牵着我的手……”

我没有忘记她曾说希望那个人在救她以后，不再随便扔下她。

她曾以为我三番五次扔下了她，我与姬蘅假成婚时将她拘着，宗学比赛结束时我抱姬蘅离开回了九重天，女儿节求婚后为了缈落将她扔在原地，成婚前一夜我送姬蘅回魔族而错过了婚礼，我为了妙义渊错过了与她解释的机会……这一桩桩的误会与阴差阳错，都让她以为我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扔下。

所以她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都要求我不要再扔下她，可是这一次，我不能带着她走。

但我仍坚定地答她：“好。”竟管我知道我做不到。

对不起，小白，我又骗了你。

当小白的头在我肩上无力地滑落时，我知道她准备陷入沉睡，我更紧地握住她手，希望她醒来后，也能记得我手心的温度。

她睡去之后，我再也无力支撑，握着她的手，也跟着失去了知觉，我以为，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但小白，哪怕我失去了知觉，我也没有忘记要握住你的手。

我们就这样一起在星光结界中因力竭而昏迷，双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