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月令花

我就这样跟着她，也注视着她，一同穿过繁华的夜市，来到僻静的乡间，此时路上有点黑，她也不让苏陌叶代劳，自己就布了夜荧照明，与这乡间的景色很是相称。

本君向来喜欢有品味的神仙，这个阿兰若的品味就很不错。

还有阿兰若怕黑，这让我忍不住想起小白怕黑的样子，所以又笑了。

不过她既然记得一些法术，为何会独独忘了我？她真的是小白吗？

后来她因为怕狼叫还自言自语：“这断肠山怎么越往里走越寂寥啊？还有狼叫，”她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幸好有你陪我来。”

我就又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你说这么偏僻一个地方你要跟别的男人来，不奇怪吗？不危险吗？

可是，为什么小白一个九尾狐会怕狼？她隔壁不是还有个灰狼弟弟？且灰狼弟弟的表兄还被退婚了？

所以她不是小白？只是长得刚好跟小白相似而已？

我还没想通，就见她大咧咧地躺在草地上，还邀我躺在她身边。我看了她一会，原本有点介意，可是心想此刻是我在假扮苏陌叶，顿觉无伤大雅，也就跟着躺下了。

她一躺下就开始关心苏陌叶，还说起苏陌叶何许人也，我便忍不住转头看她：苏陌叶是什么人你也清楚？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等她说出这几个字总结，我才释怀：看来她跟我知道的苏陌叶也差不多，没有蹊跷。

可刚稍微放心，她就拿手肘戳我的手臂，让我忍不住又看看她：怎么对别的男仙动手动脚的毛病也跟小白一样？还好是我。

她又说月令花要等一时半刻，我说“不急”，因为我仍需确定她与小白的关系。

她却忽然要唱歌谣，我看着她，被她的歌声吸引住了：戴上面具，尚未婚嫁的年轻男女，以歌传情，许下一生良配。阿兰若是在对苏陌叶传情？

“唱的不错。”我实话实说。

她笑了，我却觉得有点伤感，因为她唱的这个歌谣，并不是什么情歌，而是伤情的歌。就像她说的一样：“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所以，每年此时都没有月亮，可传说月令花偏偏最想见的呢，就是月光。但是很可惜啊，有情却无缘岂不更悲伤。”

她说的这些，都让我想起小白，小白一定觉得我总是与她错过，而我确实又把她弄丢了，所以我的眼中又有了泪光。

“陌少，我感觉你同以往有点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感觉让人觉得又陌生又很熟悉，好像这种情景以前也发生过。”

她的回答让我觉得她就是小白，因为她觉得我熟悉。

你们问本君为何不探她的元神确认？我这不是没机会在她熟睡时近她的身吗？

她忽然转了话题：“陌少，你心中可曾有喜欢的女子啊？”

我看着她没说话，因为眼前的这张脸，就是我喜欢的女子，她居然懂了：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喜欢的人定是阿兰若。”

我惊讶地眨了眨眼，更深地看着她：她的意思是……她自己不是阿兰若？

她看着我笑，我也看着她笑，因为我几乎能确定，她就是我的小白，所以一下就开心起来。

虽然几乎能肯定小白的元神进入了阿兰若的体内，但今夜仍需到橘诺那确认一下她肚子里是否有小白的元神，方为保险。

可从这时候起，我就再也离不开她的眼睛了，我似乎大多时候都在看她，想象面具背后与小白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想象小白说这些话时的一颦一笑。

她高兴时也跟小白一样，笑起来是那样的明媚，并且她很容易高兴，看见月令花就能让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今夜她也格外感性，一直与苏陌叶讨论感情问题。都开始劝苏陌叶忘记阿兰若了：“陌少，两百多年了，你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她称阿兰若为“她”而不是“我”，所以我又忍不住看着她，她总结道：“这样算来，阿兰若也算没白活。”

她捧着月令花笑得比月令花还美：“你看，就像这月令花一样，我们都觉得它很美，之所以它那么的瞩目呢，因为它是夜空中唯一的色彩。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得到它，”就像我的眼睛也只能看得到小白一样：“所以就会觉得它最美。”

“你还知道什么？”你怎么晓得我的眼中只看得到你？好像的确如此。

“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有她，两百多年了都没有放下，你主动把其他东西都尘封，她在你心里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你也更痛苦。”

我看着她：原来苏陌叶喜欢阿兰若？一个寿而有终的地仙？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说：“其实呢除她以外还有很多人合适，有时候我们之所以，会如此执念太深，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明白而已。”

可我觉得：“只将一个人放进记忆中有何不妥，其他人，有值得我特别注意的必要吗。”

小白，你是不是将我忘了？还是你想把我忘了？

“你这样执着专一着实难得，倒也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妥，只不过与其这么痛苦地将她放在心中呢……”她把我看作苏陌叶，可我不是他，所以我打断她的话：

“我什么时候痛苦了？”

“你如果不痛苦的话，那你为何不将自己换回来呢？今夜又反常地没怎么跟我说话。其实我最明白这种痛苦的感觉，”她说她明白痛苦的感觉，让我觉得紧张，只能一眨不眨眼地看着她继续说：“这不单单是一般的痛苦，还带着一丝甜蜜，这才是最摧折人心的。”

听她说到这里，我怎么觉得她形容的就是与我的感觉？小白觉得喜欢我很痛苦？

她又继续说：“所以，万不可熟视无睹，这种痛植入人心间最要命。”

我直觉她形容的是我，因为她误会我了：“我觉得你不太明白。”

谁知她跟我扯男子汉大丈夫，敢痛就要敢认。

我觉得似小白这种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能自顾自把话圆回去的聊天方式，怪不得会与燕池悟成为朋友。因为他们都活在自己想象的话题情境里，看似一直在与旁人交流，其实都在自说自话。

可是谁让我看上她了呢？我只好直接说出事实：“你说了这么多，可是你说错了，我喜欢的人可不是什么阿兰若。”

她只当我是苏陌叶，说我恼羞成怒不敢承认，我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如果我恼羞成怒，就更不会承认了，因为我还得把苏陌叶装下去。

于是她转而问我：“好吧，那你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她是怎么样的？我倒不是说是阿兰若啊，我只不过是关心关心你罢了。”

我看着她，往前走近她一些，非常认真地形容：“很漂亮，长大了会更漂亮，性格也好，也很能干，哪方面都很能干，总之哪里都很好，我挑的，自然哪里都好。”

小白是我喜欢和认定的帝后，自然独一无二地好。

小白一打开话匣子就推心置腹：“其实呢，我以前应该也很深很深地喜欢过一个人，我虽不记得他什么样子了，但就是有那种感觉，我应该很爱他，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

我知道小白说的一定是我，所以她只是忘记了我的样子？看来这个阿兰若之梦对她的记忆扰乱甚为严重。

我觉得难过，也恨自己不知道：“可能他现在也在后悔，没有早点珍惜罢了。”

她却摇头，竟然忘记我了都不愿同意我的观点：“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不然，为什么我每次想起这些事，我都会心碎？”

此刻，我的心也碎了。

她说花谢了要回去，伸手想拉我离开，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我还想抱住她，告诉她：我不会再让你心碎。

只是她的身体不是小白，是阿兰若。

我只能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双眼，却始终无法开口说明。

小白她此时记恨着我，甚至将我的模样都忘记了，对于她而言，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我又该如何去说明呢？

强行相认，告诉她我就是你喜欢的人东华帝君？我们一同掉入这个梦境，我还没找到出梦的方法，且你的身体仍需于此封印将养数月。

这些话，于她现在的情况而言，又能有何益处？

我不希望她这几个月都活得担心害怕。

尽管她此时记忆不全，却仍有心情戏弄旁人、玩赏月令花，想来与她初掉入梵音谷的情形一样，她到哪，似乎都能活的挺好。怪不得她说她在遇到我之后，才总是受伤。

于是，我什么都没说，只那样凝视着她，希望她能自己想起我来。

许久之后，她伸手摘下我的面具，我没有动，她终于发现我不是苏陌叶，却是她口中的“息泽大人”，她还是没有认出我：“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从来没有说自己是你师傅。”

“那，刚才同我聊天的人也是你。”

我点头，她却惊叫着逃走了。

小白，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怎么能在我爱上你之后就将我忘了？这样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