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黑老虎

军用火车是没有座椅的，一车三十人，是大通铺。一上车，高粱就拉着顾一野往最右边走，边走还边说，“这车我熟悉，最右边靠近单间的床铺是两个两个连在一起的，和别的大通铺隔着一个热水房，还有大窗户，可以看见外面”。

床都是自由分配的，没有标号。先上来的士兵看着水房两边的那一对热水器心就发慌，总觉着火车一颠簸，那里头的热水就要洒出来似的，都没人敢去。

正好叫顾一野和高粱占了，憨厚老实的牛满仓见高粱他们过去了，便也走了过去，笑呵呵的跟俩人打招呼，“你们好，俺叫牛满仓，陕北的”。

顾一野正收拾着自己的床铺，礼貌的跟对方打了招呼就不说话了。倒是高粱十分亲热的说，“你好，我叫高粱，这是顾一野，我是东北的煤矿的”。

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热络了起来。

最后一个上车的林北海见只有牛满仓旁边有床位了，便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你们好，我叫林北海，来自杭州”。

不出意外，高粱又是第一个打招呼的，“杭州是个好地方啊，养人。这看着就文质彬彬的，文化人吧？”。

林北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读了高中来的，算不上文化人”。

一听是读过高中的，顾一野就抬头瞟了眼。对方是个瘦瘦高高，长相秀气，十分白净的少年，笑起来嘴边还有一对酒窝，看着年纪就小。

果然，在介绍完彼此后，高粱顺势问，“上完高中...我想想...你才十七八吧？”。

林北海点了点头，“对，刚过完17岁生日就来了”。

牛满仓问，“那你家里咋舍得你来呀”。

林北海轻快的回答，“我爹娶了新媳妇，后娘容不下我。我娘也改嫁了，后爹那边不肯给我交学费。听说当兵啥钱都不用花，只要选上就发钱，我就来了”。

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顾一野先打破了这层沉默，“十七岁，嗯，比胡杨还小一岁”。

林北海问，“胡杨？胡杨是谁？”。

顾一野笑着回答，“是我妹子，就刚刚来送我的那个小姑娘，只比你大一岁，今年刚十八。等年底放探亲假的时候，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去见她。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弟弟天天跟她后头喊她姐，给她撑腰”。

林北海一听就激动了，“就是刚刚在站台上那个穿红裙子的漂亮姐姐？”。

顾一野嗯了一声，高粱急忙凑过去问，“胡杨才十八岁？”。

顾一野回答，“对啊，看不出来么？”。

高粱耿直的回答，“看不出，我们矿上十八岁的姑娘可没这么洋气”。

这倒是逗笑了其余的三个人，纷纷问他，“那你们矿上的姑娘都是啥样儿啊？”。

高粱也不含糊，起身就学了起来。腰一拧，胯一顶，手往后脑勺一搂，像是真有那麻花辫似的，夹着嗓子对着三人喊道，“哥哥哥哥！”。

牛满仓抖了一下，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那还是顾一野妹子好看，最起码没这么做作”。

林北海回忆着胡杨的模样，也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提到了胡杨，高粱就窜了回去，把胡杨刚刚给的袋子打开。里边的水果都是洗好的，有的还切成小块装着。牛奶面包糖果巧克力，应有尽有。

他把那盒切好的水果拿了出来，分给大家吃。顾一野也从床底下把军用包拿出来，里边满满当当都是水果什么的，怪不得他刚刚拎起来的时候觉得沉。

他拿出一包糖来，走了出去，分给了外边的战友们。一时间，大家纷纷开始把从家里带来的吃的拿出来分享。见都分享得差不多了，顾一野才说，“咱们这趟车要走七天七夜，大家从家里带来的吃食都要收好了。不要不舍得吃，车里闷，很容易放坏，别等还没进肚子东西就坏了。坏了也千万不能再吃，以免拉肚子，火车上的卫生间紧张”。

顾一野从前在大院儿里，就是孩子王。总是领导着小弟们干这干那的，所以交代起事情来格外的娴熟，搞得这一车厢的人莫名的就信任他，听他的话。

他回来的时候，三人还在讨论胡杨。顾一野笑着打趣，“当朋友还行，但要是动了处对象的心思，可就要小心了。她那表哥可是个宠妹狂魔，估计你们打不过”。

嘿，高粱这暴脾气，顿时就撸起袖子问，“她哥是谁啊！”。

林北海和牛满仓也一脸好奇的看着顾一野，可顾一野却揶揄地看着高粱，“咱们师长最出色的一个学生，杨虎”。

林北海惊呼，“就是人称军中黑老虎的那个杨虎？”。

单说杨虎的名字，高粱还不知道，可一提黑老虎这个名号，高粱却是知道的。那可是他哥的偶像啊！想起哥哥，高粱就沉默了下来，摸上了自己腕间的手表。

其余三人还以为他是被吓住了，都各自说笑着，没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