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江浸月

入伏后两天，安南王府便传来消息晌午间江浸月便会进萧府，于是早饭后我便一直在正厅等着，一直快到午时闰乙才带着她从前门进来。细瞧也是位相貌不凡的姑娘，长相偏西域，眉眼较汉人更深，鼻梁也高挺，双颊灿若桃花，唇上涂着淡淡的口脂，更显旖旎。这样的长相在京城是很少见的，因此我被这美丽的外表惊艳了，心中称奇。毕竟是王府出来的，江姑娘的行为举止也很大方，从进正厅后这位姑娘的双眼一直看向地面，很是谦恭有礼，见我不问她便屈身行礼主动开口道

江浸月臣女江浸月见过少夫人。

我上前搀她起来，说道

云絮儿江姑娘不必多礼，听王爷说你是他的义妹，那便更不能与我行礼了，快快请起。

江浸月这才缓缓起身，但仍是不太敢直视我，只是轻轻说道

江浸月蒙老王爷抬爱，收臣女为义女。从小便送进南府学习歌舞乐器，如今已有十五年了，前几年老王爷病逝后，王兄便没再让我回南府了，这才将一身技艺耽搁下来。否则也不敢麻烦少夫人亲自教我，实在有愧。

听江浸月说完我才算明白了其中原委。也怪我上次在酒楼走的急，很多细节都没来得及问，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位温润如水的姑娘，我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抗拒。

云絮儿不碍事的，既是王爷有托，也是看得起萧家，我怎会嫌麻烦呢。江姑娘初到萧府，还不熟悉，我先让岸儿带你去房内休息。你的房间就安排在北苑的幽云阁，有什么需要的就同我讲。

我招呼岸儿带江浸月去北苑。

江浸月道谢后便跟着岸儿去北苑休息了。当晚萧恪回来后我们又一同吃了晚餐，期间也是为了引荐江浸月和萧恪认识，不过江浸月在萧恪面前并没有很生分倒是令我暗暗吃惊。我原以为她那样谨小慎微的性格会很慢热，但席间她和萧恪说话并不像与我说话那样客气。当时我只认为是自己多想了，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晃数日，江浸月都与我一同编排练习曲目，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却很有音乐天赋。想想也是，南府是国内最负盛名的乐坊，不仅有技艺高超的师傅负责教弹奏，也有翰林院的官员们常驻在南府负责讲乐理。每三年考核一次，每次考核只有前三名可出师，届时再安排进宫里由礼部直接调遣。南府的学生男女都有，但出师的大多是男子，不是因为女子能力差，而是因为朝廷不允许女子参与考核，因此无法出师的女子要么成为南府师傅之一，要么被朝中某个官员带回府去成为养在私宅的乐伎。而江浸月因为有安南王这一层关系，所以即便不出师也能留在安南王府，学艺不过是一点兴趣罢了，不算是吃饭的本事。我想按照这样的进程也许用不了一月就可以结束这次教习，我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了。

正值盛夏，萧恪除了每日的早朝去报个到之外其余时间都闲在家中，以往还会在晚上负责巡守京城，如今这些事也被安排给了手底下的将军去做，于是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早了。有时遇上我和江浸月在练习弹琴，也会坐在边上耐心等我们结束。如果不是知道他与我成婚时的冷漠，这些天我几乎要以为我嫁的是一个爱我的男人，正过着普通而又幸福的生活。

是夜，我结束了一天的教习和研讨，累的直不起腰来，岸儿看我这样子，有些心疼，她扶着我坐下，为我添了一杯茶后又紧着去铺床好服侍我休息，铺着她不禁开始发起牢骚

岸儿若要我说，也就是少夫人您这么好脾气，江姑娘是王府的小姐，想学琴那想教她的人都排到城门口了。我看安南王跟本就是刁难夫人，非要您教。这教好了也就罢了，若一直教不好难道要让江姑娘在府里长住不可？

岸儿越说越激动，她停下铺床的手小跑到我跟前又说道

岸儿少夫人，您是没看见，将军今天回来这样早是想和您聊聊天的，可一看您在忙就去书房了。等他回来您又睡了，这样下去你们连体己话都说不了。不如您找个由头将此事推了吧，若是您不好出面，何不让将军来处理呢？我敢保证，只要您同将军讲，他一定会帮您的。

我被岸儿的话惊住了，这丫头自打跟我熟了之后便什么话都敢讲，如此不敬的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岂非落人口实，我赶忙打断她

云絮儿岸儿，不可胡说，莫说这是赏赐，即便教不好王爷怪罪于我，也是为人臣子该受的，你怎可说出如此以下犯上的话？

岸儿见我脸色不对，乖乖住了口，我知她是见我辛苦，为我打抱不平罢了，于是缓和了语气，将其中利害说与她听

云絮儿你可知道，安南王是何许人也？

岸儿自然是皇亲国戚。

岸儿答道

云絮儿你既是知道，便好解释了，安南王的爵位是世袭的，终其一生，只要他不犯什么滔天大罪，便可一直荣宠加身。萧恪虽得皇上器重，可终究是手握重兵的武将，皇上重用他的同时也忌惮于他。此刻，如若得罪了安南王，便是得罪了皇上，即便是教习乐人这等小事在将来也会成了把柄。岸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说这些尚且不打紧，但以后万不可再说，你明白吗？

岸儿是，少夫人，岸儿知道了。

这丫头见我脸色缓和了不少，便嘻嘻一笑，随即说道

岸儿少夫人，您也累了一天，岸儿给您准备好了洗澡水，那我先去屋外侍候着了。

没等我开口，她便跑了出去。

云絮儿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嗔怪了一句也就随她去了。木桶中的水汽升腾，让整个房间如仙境般朦胧，在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刻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闭上双眼后倦意袭来，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见萧恪的声音了，但我想一定是这几日见他太频繁了，导致出现了幻听，也许睡一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