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

火车不断的向前开着，乔双知道这是回家的路。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她手中的银杏叶上，她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不是因为归家的欣喜，而是一种难言的情绪赌塞着她的心脉，令她难以自抑。

　　*

　　那是一棵银杏树，自幼生长在村子的正中间，人们己经记不清它在这儿多久了，不过听父亲那一辈的人说它已经长了许多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也正是它最美的时候。阳光照射之下，它发出来的光好像有一股魔力，引得人着迷。

　　树下孩子们嬉戏打闹，拿落下的树叶串成长长的一串，在风中舞动，光和影织成了一副极美的画卷。老人也会搬几把椅子坐在树下剩凉聊天。

　　它总是这样的令人着迷，仿佛有一个特殊的魔力——被它迷住的也包括乔双。

　　乔双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同时也是这里的小学的一位新老师。

　　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庄她便被这棵树给迷住了。它是那样的挺抜，连每一片叶子都是那样的美！

　　村长贴心的为她介绍这儿的事物以及风土人情，乡里乡亲们也很欢迎她的到来。这一天，她听得最多的便是感谢。

　　这样一个荒凉的小村庄，人们的生活过的很艰难，村里的孩子大多没有读过书，难得的派下来一个义务教育的老师，他们都是高兴得不得了。

　　周围人的目光令乔双感到一阵尴尬，可同时心里头也有一股莫名的苦涩。

　　这得是多穷才会让孩子们上不起学啊？

　　村子并不大，仅仅花了一小会功夫便介绍完了，在那之后，村长又带她去了学校，巧的是学校又在那银杏树的旁观，村长说是为了方便村里的孩子上学——那儿以后将不光是她工作的地方，也将是她的家。

　　那是一橦很简陋的木屋，里面只有小小的一间房间以及一个简易的木篷，那上面甚至连个窗户也没有，仅仅只是在墙壁上弄了几个大洞，风齐刷刷的往里贯。

　　小木篷虽然简陋，可是村长分给她的房间却是极好的——至少相较于其他村民的好上不少。

　　乔双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下，怎料这个小动作却马上被村长查觉。

　　“丫头，听说你来，村里几个壮汉特意为你建的，虽然比不得你之前的生活好，可是这也已经是我们可以给出的最好的条件了……”

　　村长有些许的小心翼翼，他害怕乔双也像之前的人一样离开。

　　乔双听到后连连摆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了村长这话，她的眼眶竟不禁有些湿润。

　　“村长在说哪里话？我只是感动，大家住那样的屋子……我……我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着一点哭腔。

　　村长听罢猛的松了一口气，不断的跟她说“没事没事”临了还帮助乔双将行礼搬了过来，嘱咐她好好休息。

　　入夜，月亮在空中高挂，并不算明亮的月光却是将那银杏树照得发亮。乔双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银杏树也并非如她所看到的那么的笔直，在教室旁两米多高的地方甚至有一根并不算细的树枝，只是因为恰好被墙挡住罢了。

　　乔双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对它的关注多了一点。

　　次日一早，乔双早早便起了，七点多便来了教室，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小的有五六岁大的也有十几岁了。

　　见到她的到来，人们立马站了起来，声音异常洪亮的喊到：“老师好！”

　　乔双瞬间清醒了不少。看着这一双双期待的目光，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同学们，为什么这么早就来教室呀？”

　　乔双尽可能的将声音变得温柔，轻轻的询问着他们。她喜欢这群山里的孩子，也同情他们。

　　“以前的老师嫌我们来的晚……”

　　那个声音很细，带着股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胆怯，可是却是深深刺痛着乔双的心。

　　从此以后，带好这群学生便成了她的梦。

　　不知道是她来这儿的多少年了，这一日，她照常给孩子们上课，可是窗外却响起了咔嚓的声音。

　　乔双赶忙上前查看，村里没有贼，那么便只可能是村民们养的鸡鸭。若是摔坏了便不妙了。

　　然而都不是，她到了窗口，往下一望，那是一个少年——准确来说是一个看起来与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子。

　　他此刻正倒在地上，双手不住的揉着自己的腰，显然是摔得不轻。

　　少年突然抬头，与她四目相对。他长得很好看，就是皮肤有点黑，现在又摔了一跤显得有些狼狈。

　　乔双的眉头紧蹙，在这里教了这么久的书，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

　　见乔双要喊，少年连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别说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面对他那企求的目光时，乔双犹豫了。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可是眼神又是这么的熟悉，像坐在她身后的每一位孩子。

　　乔双离开了窗台，不过一会儿，朗朗的读书声便在教室传开。

　　夜来的很快，同学们早就离开了，而乔双却并没有走，她正坐在讲台边上为学生们批改作业。

　　灯光有些昏暗，可是照出的她的脸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乔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来了？”

　　“嗯。”

　　来的正是今天遇到的少年，被乔双发现，他现在显得有些胆怯，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前，任凭冷风吹打着他的脊背。

　　“我想读书。”

　　乔双看着手中的银杏叶，泛红的眼眶怎么也消不下来了。

　　那个人的话一遍遍地在她的耳边回荡——他想读书。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句话，乔双被打动了，她开始教他一些基础知识。渐渐的，乔双发现他学习的能力特别的快，也慢慢的教他一些难点的知识。

　　少年都是每天晚上来教室找自己，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的名字。不过乔双知道，他叫张齐。

　　村子里现在都在传他的故事，说他的父亲要带他去打工，他执意不肯离家出走了。这几个月内，乔双不知道他是怎么躲到现在，更是不知道他没有食物怎么生存——应该是有人偷偷的收留他了吧……

　　反正她不管那么多，张齐想读书，那么她便教他。

　　就在前几天，一切明明都还是那样的好。

　　“姐姐~”那日，她照常在批改着作业，听到张齐的声音她才不紧不慢地放下笔。

　　“姐姐。”张齐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这个表情无疑的取悦了乔双。

　　“今天我们不上课了，改为看书。”

　　月光入户，两个人影投在了那一面洁白的墙上。时隔多年，这里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活也变得美好起来。

　　乔双将屋子里的小椅子搬出，就着路灯的光在银杏树下静静地翻着书页。

　　她的身旁坐着张齐。两人皆是不语，周围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因为生活条件的改善，他也不再如之前那样躲躲藏藏，安然出现在村民面前。扶贫的政策下来后，他白天便去村里联合设计的养殖场干活，夜间便来乔双这儿学习。

　　“姐姐，书上说银杏树又叫姻缘树！”

　　突然，他的声音打破了亘久的寂静，似乎是很惊喜。

　　“是吗？”

　　“嗯！”

　　他的眼神里有光，似乎是寻到了什么新大陆。

　　“你说如果我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写在红条条上，然后挂在这棵树顶……她……会不会答应我？”

　　乔双看着面前八九米高的树，有些无耐地道：“应该可以。”

　　本来便是一句玩笑话，这么高的树，他怎么可能上得去？不过为了不打击他，乔双还是开了口。

　　她没有注意到少年惊喜的目光，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会理解其中的含义。

　　夜很深，风很冷，可张齐的心却是滚烫的……

　　次日一早，树顶便真的挂上了一根红布条！飘飘扬扬的，似乎很容易便会被大风刮下，可事实却恰好相反。它紧紧的挂在树梢上，风没有给它带来任何影响。

*

就在昨日，她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的母亲住院了，需要一大笔医疗费。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她的眼泪开始不要钱的往外流。

　　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开，瞒着所有同学递交了一份辞呈回到城市干起了家教。

　　临别时，她总是感觉有什么牵动了她的脚步。回头一看，入目的还是那一棵银杏树，树上的红布条刺痛着她的双眼。

　　她拾了一片落叶，紧紧的攥在手心。

　　火车的轰呜声是那样的响。乔双心想若是可以将她的哭泣声掩盖便好了……

　　张齐是最后一个知道她离开的人，今年秋天，风真的好冷.…

看着树上高挂的红绸，他喃喃道:“书

上没有骗我的，姻缘树在陕西，是雌雄同根……你，不是。

夕阳映照出他落莫的背影。村子中

间，那一棵银杏树依旧是那么的挺拔，不过上面的那一抹红却又如此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