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篇（一）

无数次梦魇，皆是那日他被蚩尤剜走了心脏，面容安详躺在地上，红色衣袍被早已干涸的血液染成了赤红色，看起来如沉沉安睡一般。

我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只离开了片刻便与他阴阳两隔。

明明心中犹如针扎锥心般痛，可见惯了死亡的我在梦中却也依旧挤不出一滴泪。

梦中惊厥起发现他正窝在我怀中睡得正香，像是做着什么香甜的梦，绵软的小脸上挂着笑意，我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轻抚着他如绸缎般的长发，我回想起失去他的那段灰暗日子。

那时我去求天帝，我知道天书阁里一定有可以起死回生的秘法。

果真，天帝告诉我只要一颗修为足够强大的心脏便可以换回他，可失去心脏者，或许会死。

但只要能换回他，死又有何惧呢？

正当我思索之时，蚩尤已率领着人攻进了天宫。

为苍生做最后一次事吧，我这样想着。

蚩尤大军攻势凶猛，可天宫众将也非等闲之辈，两方厮杀起来人竟也不输于神。

一时大意，让蚩尤钻了空子径直杀向天帝。

我紧随其后在其将刀架在天帝颈上之前便挥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天帝惊愕地看向我眼中晦暗不明，半晌才回过神。

因为没有蚩尤施发号施令，人很快溃不成军，一时间哀鸿遍野尸体堆成了山。

斩了蚩尤，我也无心恋战，直奔回去找他。

我掏出心安放在他空洞的胸腔里，看着他恢复了些许血色，我长舒一口气躺在他身边等待死亡的来临。

一日，两日，我发觉我并没有死，可他也没有醒。

我惊讶地发现我仅仅是没有了神力，无神力对我来说也并无大碍，只是我竟还可以继续陪着他，我暗自窃喜。

可好景不长，一日好友共工突然造访告诉我我已被天帝下令缉拿，罪名为我与蚩尤同党。

我一头雾水为自己辩解，我亲手斩杀了蚩尤，怎会与他同伍呢。

谁曾想共工说他明了，却依旧促我快逃。

我意识到事情已经远脱离了控制，匆忙带着还在沉睡中的他逃命。

终于，我被天狗嗅得了踪迹，没有神力无法护他周全，我只得将他安置在一处山洞后逃遁，我不能再连累他，不能！

直到被折去双翼关押在幽冥之国，我才明白这一切究竟有多荒谬。

伴君如伴虎，那个我尽心尽力辅佐，满口称赞我为爱将，口口声声说以苍生为己任的天帝竟是如此小人。

我有些懊悔为他除去蚩尤，或许蚩尤才是那个真正适合执掌苍生的君主。

若我一早与蚩尤同伍，他与毕方必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唯一的慰藉就是回忆那些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我教他习仙术，看他为我浣衣，与他同游天地间……

已经过了太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久到我已经释怀了所有的恨意，久到我已经忘记了，我曾经拥有过翱翔天地的自由。

不知他如何了，我常常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