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篇（一）

“世人皆说我残戾暴虐，蛊惑人心以食人为生，可谁人知晓若非他，我怎会费心屈尊与凡人周旋。”

——

“吾乃钟山之神，烛阴，”我挺了挺胸脯一脸骄傲的说，余光瞥到榻上人微微勾起了嘴角，心中更加得意。

“然后你猜怎么着，”我一屁股坐在塌上故意卖关子。

“怎么着啊？”他无奈地笑着语气中尽是宠溺。

“他说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上神大人饶命，”我夸张地模仿着丑态逗得他笑出了声。

“咳咳咳，”他突然急促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直咳得涨红了脸。

我急忙掏出小心收在匣子里的东西递过，祈祷着这次他不会如上次一样再拿身体耍孩子气。

好在这次他没有再拒绝，修长苍白的手指拿起匣中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凑到鼻尖，随着呼吸心脏化为飞灰消散。

看着他面色填了些红润，我松了口气，拿起手帕替他擦净手上沾染的血污。

我贪婪地抚摸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的薄茧勾起我的回忆。

遥想初见他时，天地间战火纷飞，世间也还无这些弱小生灵，还无分什么六界，我也只是一条不知何时诞生的小蛇，日日游荡在钟山中倒也肆意快活。

那日，我正与一同长大的毕方玩耍，忽然一个影子遮蔽了太阳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凉，所到之处，精怪皆跪拜行礼，而他甚至连眼神也吝啬给予众人，我跪在地上艳羡地仰视着他。

毕方告诉我那是龙，是战神，是世间精怪中最尊贵的存在。

从那时起我便立誓一定要与他一样做个高高在上的神。

经过我不懈努力，终于探听到他的宫殿，我拜别毕方，只身前往大荒。

山高路远，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来到殿前。

如此辉煌的宫殿恐是我此生都无从见的，今日却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更加坚定了想要成为他的决心。

他似乎一早便料到我的来意，无需多言便留下了我。

虽只是个掌灯童子，却也是他座下的，我想着愈发觉得得意。

昼他教我习仙术，夜他便出门去，也不肯教任何人知道去了何处，只常常带回满身血污。

他喜净，我便又多了一样为他浣衣的活计。

日子就这样混沌的过着，一日，他带回一个陌生的物件，他唤那个物件做“人”。

看着他无微不至照顾着“人”，我莫名有些难过。

“人”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他，我想。

“人”在日渐长大，他为“人”起了名字，叫蚩尤。

“我都没有名字！”我气冲冲冲他嚷道。

“过些日子再取，”他笑着敷衍我。

后来，蚩尤突然走了，没有一丝消息，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我的心愈发觉得酸楚。

趁着他寻找蚩尤的契机，我逃回了钟山。

“你啊，想必是爱上他了，”毕方老神在在地说。

“爱？”我疑惑。

“你说你不想与他分别，看见蚩尤在他身边便会觉得难过，看他心忧蚩尤你会觉得心头发酸，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我狐疑地看着毕方，心中却慢慢开始动摇。

或许我真的“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