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芒种·秋雨梧桐

chapter.8　　[一声汽笛，跌进深渊旷海，无限的惆怅与孤独，在转身那一刻一齐涌上心头。]　　G市江南区夏河《十年·寻迹》画展　　今天是画展的最后一天，雨忙着画展的小活动——免费画像。　　夏河说这可以提高雨现场发挥技能和速写技巧。其实是他自己不想画而已，可雨居然还乖乖地拿着炭笔，一张接一张，一人接一人地画了。　　三个小时就画了近三十张，右手真的快残了，现在她只想在地板上画一个超大的蓝瘦香菇。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雨心里那一个激动，给一个小女孩画完后，炭笔一丢，连名字都忘记写就跑进休息室了。　　“画的怎么样？”夏河穿着黑色休闲西装，端着一盘饭菜坐到雨身边。　　雨眯起眼，恨恨地撇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饭，即刻开吃。　　“唉，师傅这是为你好，想当年你师傅我也是这么跟你师祖混的……”　　雨觉得有些反胃，谁承认他是师傅啦！你特么自恋过头了喂！　　“好啦，别一脸郁闷。”雨用力拍开他摸她头发的手，又想反手摸回去，万恶的先天不足啊，双手只能被抓住，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夏河靠近她，薄唇轻启“今天有个女生问我你的画的那幅《寻音》，她说很想见见你。”　　雨听到，放弃挣扎，任他抓着，呆呆地看着他。　　“那个女生说你画的很好，还说是这次画展最有意境的一幅画呢。其实我觉得这幅画应是这次画展最富有情感的，《寻音》这个名字取得也很好，弹琴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面玻璃，要用心寻找琴声。”　　夏河放开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认识你那么久，看见你一步一步成长，师傅感到很欣慰啊！嘶——停手，停手，我错了，我错了，放了我吧！”　　雨轻轻捏起夏河手臂上一小块肉，然后重重地旋转，那感觉，要不要太酸爽！　　殊不知，打打闹闹的两个在工作人员眼里看来是这样的：特么的秀恩爱要不要这么光明正大，考虑过单身汪的感受吗！　　我走到展示厅的一角，伸手轻轻抚摸画里的背影，我闻到了极淡极淡的樱花香，像是从你身上遗留下来的。　　夕阳，霞光；阴云，风雨；电光，雷影，我都陪着你，寻找来自你心底的悲伤音符。　　你到底是藏着怎样的悲歌，竟能奏出如此椎心泣血的乐曲。每到午夜时分，我总是想起琴房里淡水的月光，嘶鸣的琴音，和在琴键上无声哭泣的你。　　今天那个女生是你吗，会是吗…　　“夏河先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准确的描述你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像极了夏末秋凉里，书桌前那玻璃杯里的温热的薄荷水。　　我知道你在身后，就在几步之外。我转身，低头看过去，夏河恰好也对上我的眼，他示意我过来。　　看着你的背影，白纱裙衣，高束的发尾过肩。我摇摇头，向夏河挥挥手，在你转身之前的几秒钟，离开你的视线。　　“今天中午你怎么不过来？”他问我，然后递过一瓶橙汁。他一手拿着啤酒罐，黑色领带随意搭在颈上，领口的几颗黑色扣子松松垮垮。　　我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顺江而下不到一千米就是海，邮轮的汽鸣声和着海风一起吹了过来。　　夏河大学毕业一年就在艺术界里占据一方，多金又耐看，性格开朗阳光，又很会照顾人。像他这样的男生，应该没有人不会喜欢，我也很庆幸在艺术道路上有这么一个挚友。可是，我该告诉他吗？　　他递了手机过来，界面是在便签本，他想知道答案。　　他从不强求任何人，说再准确一点是不强求我，这是第一次。　　我刚想抬起手，他却收了回去，打着字。　　我扭开瓶盖，灌了一口，饱满的果粒撞着牙床。我不讨厌橙汁，但也不是很喜欢，但他每次都给我买，去奶茶店也好，去餐厅也好，都会点一杯橙汁。　　久而久之，我习惯了，他也以为我喜欢。　　他把手机放到我手上，我心念着：“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你觉得那个女生怎样？”　　我看看他，他望着对岸的灯塔，海风向来都是如此沉默。　　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我不想点破他，我是怕他伤心，可那是我不懂拒绝的时候。　　现在，我懂这种可触不可及的感受。　　我想了一会，才按上屏幕：“那个女生我见过，但她不认识我，她挺好的，声音很好听。我不见她，不是因为你，你放心。”　　我从来不说谎话，他知道的。　　“这样啊…”他冷笑，像是不满，又像在嘲笑自己。　　他灌下剩余的啤酒，在手里的啤酒罐，折纹深深浅浅。　　“天晚了，回家吧，我送你。”他站起身，把皱巴巴的罐子扔进垃圾桶，然后脱下外套搭在我肩上，转身，双手插袋走在前面。　　我深呼吸一口气，还好他没做出格的事，刚才吓死我了。　　夏河，谢谢你。　　虽然你最讨厌我对你说谢谢的，但我只会对你说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