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芒种·秋雨梧桐

贰　　[云层半掩娇羞月，细雨拂动恋人心。]　　夜。雨在阳台上画着画。漫天熠熠，繁星点点。　　可她画的并不是繁华星空。　　月光如水，漫进琴房。长发少女穿着黑色流苏礼裙，琴键上留下指尖的淡淡银光。哀而不伤，悲而不痛的曲调用月白色水粉，点着，染着。　　放下画笔，活动十指，拿起尚有余温的玻璃杯。刚开门，秋刚好从一楼走上来。　　秋看她的眼神和皱起的眉头，是在问‘你怎么还没睡？’　　“你也没睡。”秋看见她拇指上颜料“又在画画，早点睡吧，我去睡了。”　　秋走向对面的门，却被雨拉住衣角，雨抿着唇。　　“怎么了？”秋柔声问“想和我一起睡？”　　雨轻轻点点头。沉默了一会，秋才说“进来吧。”　　初夏的夜风温温和和。双人圆床上，姐妹相对而眠。　　雨点点秋的掌心，秋闭着眼张开手掌。雨一笔一划的写着‘你们班有女生弹钢琴吗？’　　“当然，怎么了？”　　‘那有几个？’雨又划着。　　“专业的话，就两个。”　　雨的心紧张起来，又写着‘那你认识吗？’　　“你说哪一个？”秋皱眉，看着她“你认得？”　　雨摇摇头，翻了个身。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秘呢。”秋翻了个白眼，上了高中后，雨开始有点不对劲了。经常对着白白的画板傻笑，越来越爱在深夜画画，以前什么事都和自己说的，现在总是吊她胃口。　　是喜欢上谁了吗？八成是的。秋摇摇头，困意涌来。　　雨假寐，想着伊人的背影，默着轻然的曲调，带着温暖笑容，安然入睡。　　破晓时分，G市下起了六月第一场雨，洗净了二十多天的燥热。　　浅眠的雨被凉风叫醒，身起，回头拉上被秋踢下的薄被。　　过肩的长发交织缠绕，如窗外丝丝细雨，如心脏缕缕思念。又想起，去年十一月的暴雨夜。　　我拿着画笔，不停用白色补回被雨水弄乱的画。画纸上的黑色颜料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我的泪水稀释成灰。　　我停笔，透过玻璃看着她，她还是穿着黑色的长裙。冷雨打着梧桐叶，伴着杂乱不成章的曲一起涌来。我的心，猛地扭了一下。　　脸上的水顺着发丝流进眼角。我的手颤抖地搭在门把上，我不敢开门，我怕打扰到她。而且，我也没资格去管她的事。　　雨停时，颜料还没有干，还是水珠成片，不断滑过早已混乱的画纸。　　我压下门把，她安静地趴在钢琴上。一进门，我才知道开了暖气。还好她对自己没那么残忍。　　我打开走廊的窗，再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脱下最外层的灰色羽绒服，搭在她身上，然后单膝跪在钢琴边，一片漆黑。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看向窗外，已经变成灰蓝色。揉揉酸麻的腿脚，搓搓手掌，收拾好一切，关上门。只有那件灰色羽绒服还在那。　　雨收回视线。回忆天色灰蓝的破晓之时。她的侧颜，她无法画出。　　没有冷刀雕刻出来的坚硬，却像是用素碳笔细细勾勒出来的完美鼻骨，不容一点瑕疵。黑长长的睫毛沾在卧蚕上，眼角的泪痕直击心底。颤着手，悄无声息地拭去，怎能让不美好的事物贴近你。　　就这一幕，变成了狄雨永生难以描绘的画面。　　时针走向9。　　雨放下手中的炭笔，走进卫生间。白瓷台上全是樱花味道的沐浴用品和洗手液。　　洗净手，订了秋和自己喜欢的饭菜，就打开对门的房间。　　雨拉开被子，再拉下她遮眼的手臂。轻轻拍拍她的脸。　　“雨…”秋感到无力。　　雨手上的温度说明秋生病了。秋坐起靠在床头，闭着眼，看不出任何细微的表情。　　雨皱眉，拿出柜子里的温度计，拆开包装。秋含着一头，屏幕立即显示38.2℃　　秋拿下温度计，一看，叹了口气“不高，而且嗓子也没坏，还能比赛。”　　雨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我没事，唱首歌而已，我又没那么脆弱。”秋微笑，狭长的眼角翘起“去帮我泡杯感冒药吧。”　　雨还是皱着眉，不动。　　“放心啦，我行的，去吧。”秋摸了摸她的刘海。　　雨只好听话的出了房门。自己比秋年长七个月，可从小都是秋在照顾她，从没想过什么都看淡的秋，会为比赛逞强。　　明天，就是决赛了么，这次，冠军非我莫属。　　秋闭上眼，牙根紧咬，嗓子发痛。　　可好像，不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