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白猫伸着懒腰，四肢绷直，露出腹部，那块的毛发更为柔软，色泽更亮。
岫岚看着腿上的猫儿，抬手，手心触到碎雪绵软的肚子，又想起什么，没再动作，只是轻轻放着也不收回手来。
碎雪又呜叫一声，小脑袋迅速贴在岫岚的手，下巴蹭着她的指尖，爪子抱住手背，生怕她又离开。
“你啊，醒了就自己去读书，不想读就去写字。”岫岚无情地把她放在地上。
碎雪哼哼唧唧地变成少女模样，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读书写字，她是妖，还不如练功呢。
“我是怕你以后出去，什么也不懂，识些字总归有好处。”
“这书里写道：‘老农不识字，通耕种之术；商贾不知四书五经，亦能谋计。’有些人明明也不识字啊，也不活得好好的。”
岫岚轻叹，“他们是寻常人，伤不了你。有些人比神仙妖魔更精明，不然……”
不然现在也不会是人族当道。苍云接纳人族，在别的妖族那已是骇闻，但没有公然敢反对的，毕竟中原的妖王是人类养育长大的。
“岫岚……”碎雪见她沉思，以为是又令她想起不好的事。
“无事，你既能读书了，那就去玩吧，我也不该强求你学这些。”
碎雪望进她眼里的紫雾，看不真切，她想知道令岫岚伤心的事，想知道岫岚为什么那么讨厌人类。
“既然我能识字了，那我能下山去玩吗？”
岫岚立马冷了脸，但看着碎雪祈求的眼神，这狼王架子立马塌垮。
“很想去？”
碎雪快速点头，又半蹲身子拉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细声说，“岫岚，陪我去嘛～”
撒娇可耻，但是有用，尤其是她对岫岚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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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山脚，积雪已化，流水潺鸣，嫩苗新发。
听碎雪许久未见到这样的风景，幼时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但忘不了那一片片翠绿的树木，那突然降落的热雨。
“呀，花儿，岫岚看，是红色的花儿！”
岫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朵格桑花。雪山的花不多，但岫岚活了快两千年，这花远远不及少女的笑脸好看。
碎雪蹲下身，凑近鼻尖，细细嗅着，甚是可爱，岫岚忍不住摸上她的发顶，这样的宝贝可比花儿娇贵多了。
“岫岚。”碎雪还是蹲着，抬头看着岫岚微扬的唇角。
“嗯？”
碎雪又拉下放在头上的手，脸颊蹭蹭，粉唇不经意擦过，便贴着那温热的手心，道：“岫岚比花更好看。”
岫岚见过的妖怪只会夸她武功高强，见过的人都不敢与她对视，从来没有谁说过她好看。听星落也没有，他自恋得很，只会说自己好看。
但也确实好看，碎雪虽像母亲，但气质和神态和她初见听星落时一模一样。
“嗯，小雪…更好看些。”
听碎雪忽地笑出声，少女之音，银铃清脆，岫岚听着舒心，但也不知道她笑什么。
“岫岚，”碎雪站起身，踮起脚尖，贴近她的耳边，“岫岚脸红的模样真可爱。”
趁岫岚还未变脸色，听碎雪立马跑开，又缓下步子转头看她。
岫岚眉头微蹙，摸上自己的脸，怀疑那调皮的猫儿是骗她的。
“岫岚，快走吧，前面就是村子了。”
“等等，过来。”
听碎雪又只好跑回去，乖乖听候她发落。
“看着我。”岫岚指尖在她眼前一晃，白光刺眼，碎雪又闭上了眼。
“你的眼睛太特别，我施了障眼法，寻常人看不出异瞳。”
“岫岚考虑的真周到。”碎雪莞尔，露出了小尖牙。
迁来的人族是从中原而来，来时不过四五口人，现在已经有三十多户人家了。
村长见来人打扮不凡，又从雪山过来，心里一惊，定是寒宫里的仙人，便热情招待，腾出最大一间房，做了一桌好菜。
“两位仙人，小人有失远迎，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我们不——”
“多有叨扰，我们明日早晨就走。”岫岚打断碎雪的话。
两人相貌不凡，在这寒天冻地里更是鲜艳，惹来许多村民关注，都挤在村长家门口，想一睹芳容。
村长走到门口，遣散众人，院子里除了她们俩，只剩村长夫人在对房里。等村长消失在她们视线，碎雪又黏着岫岚，贴着她的肩膀。
“我们不是人，更不能说自己是妖，他们愿意把我们叫什么就是什么，懂了吗？”
岫岚语长心重，碎雪也明白，应答一声，还是不肯离开，贴得更紧了。
“刚才好多人看着我们。”碎雪是有点怕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在山上也只是远远看着其他狼，不敢现身。
岫岚宠爱地摸着靠在肩膀的脑袋，“进屋吧，山脚天暗得早，他们不会来打扰的。”
一般人确实不会再来打扰，但总有心思不纯之人。村长的儿子，沙茂，自白日里见过两位仙女，便深深沉迷美貌之中。
这下，半夜跑进院子里，见她们没关窗户，心里甚是激动。偷摸着贴着墙，悄悄偏头一看。
“唔，我想去嘛，陪我好不好？”
“小雪，别闹。”岫岚皱眉，她察觉有人的气息。
听碎雪以为她不愿意陪自己去夜郎，有点委屈，一想到母亲生前哄自己的模样，那点委屈越放越大，脾气就上来了。
白光一闪，亭亭少女变成白猫，钻进岫岚怀里，怎么也不肯离开，头也不抬，就是黏着她。
岫岚心头一颤，既然暴露了就没必要留活口。轻功一运，沙茂眼睛还没眨，屋里的人就到他身后了。
长剑贴着他脖子，清冷的月光已经穿透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快要停止呼吸。
“岫岚……”听碎雪不愿见血，更没有想过杀人，何况这人没做错什么。
岫岚看着听碎雪惊怵的眼睛，开口道：“你若说出去，这个村，不复存在。”
沙茂双腿无力，剑锋一收，他就跪倒在地，嘴里念着，“多谢…多谢仙人，感谢仙人不杀之恩。”
岫岚抱着猫又回了屋里，直到那人踉踉跄跄地跑开，才冷冷说道，“小雪，没有下一次。”
听碎雪知道她的意思，下一次她不会再管她的想法。苍云剑冷冽，杀人无形之中，她没见过，只听奶娘说起过岫岚在战场上的样子。
岫岚为何这么憎恨人类，是曾经有人伤害过她，还是……
猫儿陷入沉思，没有变成人形，自己蜷缩在被窝里，不像往日那样撒着娇要贴在岫岚怀里睡。
岫岚心里忐忑，会不会是刚才的样子吓到她了，想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岫岚又觉得她不能总是只唱红脸。
温暖熟悉的手触碰过来，碎雪一下变成少女，眼角发红，泪眼朦胧，小可怜急急忙忙钻进岫岚怀里。
岫岚第一次见她这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好抱着她，轻抚她的背脊。
“岫、岫岚，我，我想回家看看。”
这个“家”，不是苍云寒宫，是林姬和听星落在夜郎林中的小院，岫岚只去过一次，那是她见星落的最后一次。
“好，我们天一亮我们就走。”
“岫岚，你，你真好。”碎雪抽噎着，哭泣渐渐停止了。
看着怀里进入梦乡的少女，侧颜静好，唇角弯弯，美丽得不似人间生灵。鬼使神差地，微凉的红唇轻触在少女柔嫩的侧脸上。
岫岚被自己惊到，立刻拉开几尺远，少女没了温暖的怀抱，又凭着本能贴过去，手紧紧扒在岫岚柔软的胸口。
“唉，小冤家。”
雪山暗得早，亮得晚。中原早市已经热闹起来，苍云才现淡光。
听碎雪迷迷糊糊醒来，床上只有她自己，一时间看不到岫岚心慌起来，还没穿鞋子就急着下床，忘记了现在是人形。
“天还要一会才亮，怎么不再睡会？”岫岚推门进来，披帛沾着细雪还未融化。
“岫岚去哪里了，怎么不陪我……”
岫岚看她那委屈样，真是太惯着她了，这才离开两个时辰而已。
“陪你，但是我先得安顿好宫里琐事。往返夜郎，至少三天，这三天够他们闹的。”
听碎雪又开心起来，光着脚丫跑过去给她脱下厚重的披帛，又拉着她上床，“那再陪我睡一会。”
岫岚看着她沾了灰尘的脚掌，心里叹气，默默施了避尘术。才躺下，小冤家就忙地钻进她怀里。
“我给岫岚暖暖就不冷了。”
小冤家成小暖炉了，暖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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