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盛紘

王若弗的怒气在心中升了又升，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本不是个恶人，正因如此才这么多年来一直处于妻妾争斗中的下风。她直率，脾气火爆，不是个标准的书香闺秀，幼时也是叔父的掌上明珠，嫁进盛家虽然面对林噙霜时有挫折，但她正室大娘子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

说白了，只要盛紘还想把这个官做下去，他就不会娶林噙霜为妻。这笔账，盛紘比她算的清楚。

今日这桩官司，归根结底，还是林栖阁惹出来的祸事。

她不蠢，只是很多时候咽不下一口气罢了。

现如今官人已经厌了她，等到了东京，随便找个地方把那贱人远远的发卖了去，再不见就好了。

王若弗这样想着，心中总算渐渐平静下来。盛清远目力受损，听力便十分敏锐。王若弗站在他身侧，气息长短他听得十分清楚，听得她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便明白自己这个母亲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就好，总算还不算蠢。

怜子之心固然可贵，但人若能听得进，拎得清，自然更是喜上加喜。所幸上天庇佑，让他此世没有遇上蠢人。

聪明就好，与聪明人说话，会省很多事情。

盛清远准备找机会帮帮王氏。

自那日匆匆一见之后，他就对自己这个父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今日借着姐妹兄弟叙话，他又暗暗在心中留意华兰如兰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信息，于盛紘本人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不过是个最常见的官僚而已。

盛世之下，这种人十分常见，但放在乱世就不够看了。他前世转战天下，从底层而起，见过的人精不知道有多少。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兵痞土匪，什么人没见过，盛紘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无名小卒。

这种人心中向上钻营之心十分迫切，却又短暂保留着一丝士大夫的矜贵清高。想让这种人把你放在心上很简单，或者你地位比他高出几倍，他自会敬你畏你。或者你投其所好，满足他卑微的自尊，他自然会待你如珠似宝。后者见效快，却无根基，漂浮如无根之木。前者埋子奇慢，却有如长江大河，一旦成事则滔滔不绝。

他不是个坏人，却也不是个好人。他为你主持不主持公道，端看对方所作有无触犯到他的利益底线。

上天垂怜，为他安排了这一世，他自会好好珍惜。只是可惜了蕴之啊。

蕴之——

盛清远在心中悄悄叹了一声。已是隔世，再如何喟叹，前世之友再也不会相见了。

怎样度过这一生，他要好好想想。

王氏很快就将明兰并一众寿安堂仆妇打发掉了。小明兰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看了他好几眼，但终究是顾忌着在场之人众多，没有单独与他说话的机会。盛清远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好几回，终于还是没有去回应。他太累了，帮小姑娘调节姐妹关系，做王氏撒娇卖乖的幼子耗尽了他仅有的一丝心神。他需要好好养一养，这条命捡来不易，他会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