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鞘“阁主!”
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身绿衣的女人终是缓缓单膝跪地,作揖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没有再像前世那样戴着面具,一双桃花眸显得他整个人如春风般轻柔。
轻笑,好听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东方彧卿“什么事?”
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其实他早就知道事情。
绿鞘“那人已在大殿等候多时,说若再不见阁主,便要血洗异朽阁。”
闻言,男人嗤笑一声,这一次,声音却像是一块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东方彧卿“那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收回笑意,他径自出了密室,绿鞘亦紧跟其后。
穿过了那条幽寂的小巷,便直达了大殿。
推门而入,外界的光将整个死寂的大殿照亮,仿若地狱中也多了一丝生机。
那抹白色身影就站在殿中央,负手而立,就好像多年前东方彧卿见到他那样遗世独立。
东方彧卿“别来无恙。”
轻轻吐出了这四个字,他与他擦肩而过,径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伸手又倒了两盏茶,这才抬眸看着他道:
东方彧卿“尊上多年未见,倒不如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看着男人嘴角噙着的那抹轻笑,白子画眼底黯淡,却还是坐了下来。
东方彧卿“这是天露机,是集齐了天山雪莲上九九八十一滴露水,再用寒冬的腊梅,用文火熬了三天三夜才沏成的。尊上尝尝,看看与绝情殿上好的茶水有何不同?”
他端起了一盏茶,笑着道。
可男人依旧没有半分动作,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
东方彧卿也不恼,收回了笑,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这才放下了茶盏。
声音不冷不淡,其中却意味深长:
东方彧卿“尊上看似很不满我异朽阁的待人之法啊。”
白子画“阁主多虑了,只是本尊多年未回长留,绝情殿上的茶也许久未喝了,并不能给阁主答复。”
东方彧卿“你会来找我,绝非叙旧那么简单。”
东方彧卿“说吧,告诉我,所求何事?”
白子画“万物皆空,心中执念唯有她,还请阁主告知,恢复她神魂的方法。”
他站起身,望着他,眸子里是东方彧卿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恳求。
东方彧卿“轩辕剑下神魂难逃,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找齐她的魂魄,可让她复生之法,恕在下无从告知。”
白子画“偌大的异朽阁,竟无复活之法?阁主莫不是在说笑?”
他微微有些愠怒,两百多年了,他耗尽心血,神智几近崩溃,这才寻得她残留的神魂。
东方彧卿“那尊上不也是在和我说笑?在轩辕剑破体而入的时候!尊上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您会尝尽这无尽的苦楚吗?!您既亲手杀了她,那这无尽的苦楚,您就该受着。”
东方彧卿只觉好笑,重回这六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百年间发生的事情。面前的这个杀人凶手,凭什么还有气魄出现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执念于她!?
白子画“这苦楚,我…受了两百年了,我熬不下去了…”
一颗头颅低了下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至极,更清楚的感受到,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泛起了密密匝匝的酸涩和疼痛,痛得他呼吸困难。
两百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两百年的无望相思,两百年的痛不欲生,他早已被绝望消磨殆尽,现在的他,早就经不起任何涟漪了。
东方彧卿“那尊上对她,可有过一点点的怜悯和慈悲!?”
东方彧卿“她拼尽全力拜入你门下,想要凭一己之力去陪伴你。可是伴君如伴虎,这满身疤痕还是你赐给她的!到最后,为了成全你那所谓的大义,她以身澄清六界!难道还不够么?!”
一双桃花眸因为怒火变得有些通红起来,绿鞘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周围的空气如同寒冰一样冷进了人的骨子里。
渐渐冷静下来,他唇角又勾起了一抹笑意,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慢条斯理道:
东方彧卿“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尊上见谅。”
东方彧卿“只是这方法,恕在下愚昧,并不能帮到尊上。”
东方彧卿“绿鞘,送客。”
转过身去,他欲离开。
身后那道凌冽的真气越来越强烈,寒气像是无形的藤蔓一样,钻进了人的骨子里,让人窒息。
他周身戾气弥漫,一双深邃的瞳孔里像是装满了血,掌中凝聚内力,似是要将这里化为修罗场一般。
白子画“东方彧卿,你知道我的忍耐力,不要逼我灭了你异朽阁,再次送你入轮回。”
他已经濒临绝望了,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意。
东方彧卿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了顿,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男人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却依然能面不改色。
东方彧卿“你不会,你也不敢,因为你知道,四海八荒,只有我能帮到你。”
轻声道,他亦笑着回应他的凌然。很明显,这场无声的战斗,他大获全胜。
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内力在体内交荡,他感觉自己的全身血液都要逆流直攻心脏了。
不动声色地咽下喉头那即将吐出的温热,他的手无力的松开。
那个声音,如鲠在喉,似风过彼岸,让东方彧卿听得不太清楚。
白子画“我求求你,告诉我方法。”
伴随着男人再次开口的声音是“扑通”膝盖碰地的声音。
他二人都猛然一惊,一身傲骨,从未低头的长留白子画,从来没有再任何人面前做过小伏地,因为他有那傲视六界的能力和地位,然而这一刻,他却义无反顾地双膝跪地了。
东方彧卿“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以为,我会帮你救回她,让你再杀一次!?”
白子画“不会!”
面对男人的控诉,他迫切的想要解释,却又狼狈地低下头去,像是犯下大错的罪臣。
白子画“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失去她的这两百年,他方才明白何为绝望。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呢?他真的不会再伤害她了…
那个声音异常沙哑,东方彧卿都忍不住愣怔了下。到底要有多么沉重的绝望为代价,才会让一个屹立于九天之上的王者卑微成这个样子?
跪在那里的身体,双肩不住的颤抖,一颗鲜红的液体悄然滴落,化作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
东方彧卿“白子画,事到如今,你以为,还有人相信一个杀人凶手的话吗?”
因为他的卑微而有一丝怜悯,东方彧卿依旧冷着声音道,丝毫不会考虑杀人凶手四个字会给男人带来怎样毁灭性的伤害。
那只手死死地紧握,指甲狠狠的刺入了血肉当中,硬生生挤出了几滴血液。
白子画“唯求阁主相信,告知白子画复活方法,不管代价是什么,白子画无怨无悔。”
他抬起了头,一双眸子里异常通红,墨发有些散乱,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
东方彧卿“嗤…”
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东方彧卿嗤笑出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的道:
东方彧卿“心头血画符。”
五个字,宛如千年寒冰,让人冷得窒息。
跪在那的人微微不解,眉宇微皱,而绿鞘嘴角却扯住了一抹笑意,和男人一般,像是掌握一切的自信,卑掠至极。
东方彧卿“你取出心头血,滴在我异朽阁的符文上,签订契约,我就将方法告诉你。”
冷笑着,他从广袖下取出一把匕首和一张符文抛到了男人脚边。
看着丟至脚边的东西,男人嘴角勾了勾,不过只是签订契约,比起这两百年的无望相思又算得了什么?
伸手将那匕首拾起,没有丝毫犹豫,剑尖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正欲取心头血。
见他没有丝毫犹豫,东方彧卿出口打断道:
东方彧卿“尊上本事无边,想必不会不知道,这契约一旦签下,尊上会受尽我异朽阁刑罚之痛,直到身死魂销那一刻?”
闻言,男人嗤笑一声,抬眸与他对视。
在那双狭长幽邃的眸子里,东方彧卿明显看到了两种名为坚定和释然的情绪。
没有人再言语,他又笑了笑,紧抿了双唇,掌中凝聚着内力,剑尖恨然地刺下,一如多年前轩辕朗破体而入一般。
滚烫的心头血瞬间喷出,被内力牵引着,在半空中按照那道符文显现了出来。
强忍着强烈的剧痛,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本就不稳的魂魄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有些苍白的唇瓣微微蠕动了下,他念着那符文。
白子画“以吾之血,祭为代价,生生受痛,身死魂销!”
话音一落,那血红色的血符瞬间化作一道光传入了他的掌心,化作无数道藤蔓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痛,毁灭性的疼痛,他身形有些不稳,跪在那的身体摇摇欲坠,狼狈的匍匐在地,以手撑住,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白子画“噗!”
一大口鲜血疾喷而出,墨发垂至胸前。因为那剧烈的疼痛,他周身戾气散发出来。
他一手死死地揪住胸前衣物,在剧烈的疼痛侵蚀下,他却硬生生没有喊出声来。
白子画“我…我…我已经…已经…签…签订了契约…现…额…现在…可以告诉…告诉我…方…方法了吗…”
白子画“咳咳咳!”
又一大口鲜血疾喷而出,他终于无力的倒在血泊当中,却因为心中强烈的执念,那双眸始终没有阖上。
看着昔日的王者,现在只能靠强大的神识来短暂的维持清醒,东方彧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眉眼间是对手下败将的嗤笑。
东方彧卿“白子画,想过没有?你有朝一日也会向我下跪?”
蹲下身去,好让自己可以看清楚男人脸上的窘迫和狼狈。
可是没有,奈何他如何搜捕,他在那人脸上没有看出一丝异样,那是他刻入骨子里的傲然。
有些愤怒,他站直了身体,背过身去,冷冷道:
东方彧卿“虽然不想,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本事很大,竟然能将她的躯体封印在伏羲琴,藏在冰情湖底。”
东方彧卿“冰情湖结集这世上最精最纯的灵力,是养护她魄灵最好的圣地,为了将伏羲琴放入冰情湖底,尊上怕是受了很大的磨难罢?”
面对他的话语,他没有任何回应,身体那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的神识生生撕碎。
东方彧卿“可是,以你现在的身体,还有本事将她唤醒吗?”
一句话,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叩问。
他咽下了即将吐出的腥甜,艰难地应道:
白子画“不…不管代价怎样,哪…哪怕…一命换一命…我…我也定要…送她入轮回!”
二人微微愣怔,何等的执念,才会说出一命换一命!?
缓缓地,东方彧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样的沙哑干涸:
东方彧卿“你将她的躯体牵引出来,用心头血将她的魄灵养护着,再每夜子时用内力传遍她身体的每一寸。”
东方彧卿“可这无疑就是用命吊命,稍有不慎,就是同归于尽。”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方才恢复了些气力,横霜出鞘,艰难地站起了身体,只是那身体依旧佝偻。
艰难地弯了弯腰,他道,
白子画“白子画,谢过…阁主。”
没有理会那人脸上的震惊,他艰难地转过身去,几乎瞬移,他的身影离开了这个异朽阁,只留下二人愣怔在那。
不多时,又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脖子一凉,原是一柄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绿鞘“阁主!”
绿鞘见状,忙架起了手,打算与其大战起来。
东方彧卿“绿鞘,退下。”
男人却冷喝一声,笑着面对面前的人,手指拨下了架在脖子上的剑。
东方彧卿“儒尊何必如此拔刀相向?有事不妨直说?”
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人,笙箫默微微皱了皱眉,声音也有些怒了:
笙箫默“东方彧卿,你知道我来得目的,告诉我,师兄在哪!?”
东方彧卿“原来不过是找尊上的下落?那儒尊何必来这?九重天大费周章都寻不到他,无非就是他不愿回来?”
笙箫默“东方彧卿!你现在的本事不足本尊的三分之一,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不自量力。”
面对着同样的威胁,东方彧卿有些怒了,
东方彧卿“儒尊请回吧,不多时,尊上定会回归。”
东方彧卿“恕异朽阁不留,绿鞘,送客。”
拂了拂袖,没有再多言语,转身离开。
送走了那位儒尊,绿鞘也进了那个密室,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她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绿鞘“阁主,属下有一事想问。”
东方彧卿“说。”
男人回过头,与她擦肩而过,在软榻上坐下,为自己沏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眉目间全是怡然自得。
绿鞘走至他面前,又为他倒了一盏,这才堪堪道:
#绿鞘“白子画,会成功吗?”
东方彧卿“绿鞘,你还是不懂吗?”
听到女人这样的疑问,东方彧卿只觉好笑。
东方彧卿“骨头,自始至终,还是怨了他一人。”
她原谅了全天下,却唯独恨了他。
东方彧卿“可,你已经听到了,不管代价是什么,他,定要送她入轮回。”
东方彧卿“等着吧,遨游九天的雄鹰,很快就会回归了。”
那一刻,定然轰动九天。
又抿了一口茶,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作者“有几句话参考至:《花千骨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