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岛,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墨发披散的男人,杀阡陌不由得苦笑一声。
杀阡陌“可追够了?”
抚了抚长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杀阡陌“堂堂的长留上仙,堕落自此。你,后悔了吗?”
男人没有开口,下颌线紧绷,左臂隐隐作痛。
白子画“把她还给我…”
出口的声音沙哑至极,带着浓郁的疲惫。
杀阡陌知道他支撑不了多久了,微微上前一步。
杀阡陌“绝无可能。”
极短的四个字,无疑在他那颗濒临死寂的心尖上刺下狠狠的一刀。
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薄唇紧抿,他竟双膝跪地。
白子画“我求求你,把她还给我…”
他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出口的话竟卑微到了骨子里。
杀阡陌微微侧身,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杀阡陌“白子画,事到如今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你以为,小不点她还会原谅你吗!?”
微微愠怒,一双绯瞳泛红。
白子画“我知道…我知道她恨我…我也知道她不会原谅我了…”
男人垂下了那高傲的头颅,就连那昔日挺拔的腰身都微微佝偻。
他如何不知道!?他都知道!
她立下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神谕,更扬言再也不要爱上他。
就连女娲石在最后都生出反激之力来…
他知道的啊,他的小骨…是真的不要他了啊…
可…
白子画“可是…我求求你,把她还给我,让我看看她…至少…至少…让我知道她还在…”
他声音哽咽,竟有泣不成声之势。微微抬头,杀阡陌得以看清他眼睑处的一片青黑,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
摇摇头,他微微皱眉,出口的声音也忍不住微微沙哑。
杀阡陌“长留上仙,何苦自欺欺人?”
杀阡陌“你比我更清楚,轩辕剑下神魂难逃,她早已魂飞魄散。”
一句话,让白子画猛然惊住,倏地抬起头。
脸色铁青,眸中多了几分凌厉。
白子画“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
是啊,这根本不可能!他只是想骗他,不想把小骨还给自己。
他亲眼看到的,看到女娲石重燃的!他还说她魂飞魄散?!
杀阡陌“呵。”
一声冷笑,带着满腔的嘲讽。从广袖下取出那枚石子丢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杀阡陌“你看到什么?”
轰——
刹那间,眼前像是一团血雾炸了开来,白子画只觉眼前一片血意。
那枚丢到自己脚边的石子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子,那是女娲石,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那原本散发着的紫光却早已黯淡,此刻的女娲石和普通的石子的确没有什么区别。
他颤抖着手将其握在掌心里,薄唇微张着,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杀阡陌“白子画,这世上没有如果,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这是你的选择,这样漫无止境的苦楚,你应该受着!”
看着面前的男人,杀阡陌冷笑一声,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杀阡陌“放弃吧,三十年了,她不会回来了。”
言罢,转身与他擦肩而过。
白子画“啊——”
一声凄厉破云的哀嚎,仿佛天地失色,天地同泣,日月同悲。
他脚下一顿,转过身去。只见男人将那枚灭了光的女娲石死死的按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其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白子画“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为什么…”
白子画“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情义,为何还要这样逼我?为何还要留下我一个人?!”
白子画“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竟寻不到你…”
悲泣的话语,如同浸血一般,令闻者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但见他周身戾气弥漫,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出手,男人便疯了般的凝聚内力狠狠的击在周身要害之上。
他周身几大要穴依次爆破,口吐鲜血,可下一秒那爆破的穴道竟自动恢复,流失的内力也自行回归体内。
杀阡陌瞳孔蓦然放大,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若没有她,那便是最残忍的折磨。
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当那个小不点真的恨了的时候,那颗心会那么硬。
这样痛苦的折磨,她叫白子画如何自处。
但见他额上鲜红的印记被黑色的堕仙印记所取代,周身神力皆散,只剩下了蚀骨的魔气。
堕仙!?
他苦笑摇头。
斗了千年,那个孤高自清的长留上仙终归还是堕仙了。
生死劫,不死不疯便成魔!她果然是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逃不过的劫。
他仰天长啸,强大的内力当场爆发,整个花岛都抖了抖。顿时天色暗了下去,海水沸腾,并不逊于当年妖神破封印。
杀阡陌暗道不好,那人此刻早已冲破十重天,羽化成神,而自己刚刚苏醒法力还不及当年的十分之一。
以实力相阻定然不行,只能暗暗传音给远在长留的笙箫默师兄弟二人。
杀阡陌“白子画!够了!你这样她也不会回来的!”
为了等他们来,他还得先阻止一段时间,以免造成太大的伤害。
白子画“是啊…她不会回来了…她恨我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一句话,似乎真的起了作用。男人周身戾气消了些许,微微垂下头去,神情像极了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无助。
杀阡陌大喜,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上前几步,想施法点了他的穴位。
可下一秒,男人眸底却散发着嗜血的红。掌中凝聚法力,杀阡陌就这样被他击出几里外。
笙箫默“魔君。”
刚刚赶来的笙箫默二人自后扶住他,才不至于狼狈的跌倒在地。
白子画“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小骨!是你们逼死了她!她死了,我要你们都给她陪葬!”
男人此刻已经丧失了理智,横霜脱鞘而出。一步步靠近他们,周身弥漫着强大的戾气,他此刻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煞血修罗。
笙箫默摩严二人相视点头,三人各站东西南三个方面,但见笙箫默从怀中拿出一个五彩宫铃,在半空中摇了摇,其发出了悲痛的铃鸣声。
轰——
体内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他顺着声音往这边走了过来。
白子画“小骨…”
白子画“小骨…是你吗?”
白子画“小骨别怕…师父这就来了,我这就来了…”
白子画“我带你走,我们不再过问这世间一切。”
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好不容易消散的戾气又散发出来,横霜剑尖已经刺向笙箫默。
白子画“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有她的宫铃!?”
笙箫默“大师兄!”
笙箫默猛然闭眼,弯下了腰。摩严见状忙腾身而起,手中拿着的琉璃瓶一撒,那鲜红的液体立刻泼到他的面前,竟形成了一个光球,牢牢的将他困在里面。
三人见状,立马施法。强大的力量顿时将他捆住。
不知道是不是那液体的作用,白子画只觉周身力量被封印。
白子画“你们是谁!?快放开我!否则,我让你们当场魂飞魄散!”
他已然入魔,即使周身力量被封,可那戾气丝毫未减。
可那红色的液体分明是她生前留下的最纯正的神之血,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困住他的最好的神器。
笙箫默“师兄,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可是,千骨真的不在了…”
笙箫默“轩辕剑下,神魂难逃,她便是妖力四溢,永不超生了。”
笙箫默“三十年了,入骨的执念,该放下了。”
看着光球里完全丧失理智,犹如一个恶魔一般的男人,笙箫默苦口婆心的劝道。
白子画“不——”
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里面那个人像是疯了一般,捶心挠肝,甚至不停的用头撞着光壁。光壁还有他的头上全是血液,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伤口。
白子画“我…我…我…”
他勒着自己的脖颈,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子画“我…我…做…做不到…”
拼尽全力,方才将那些字眼从喉咙深处逼了出来,如同浸过血一般。
白子画“我…真的做不到…”
白子画“这三十年来,就算痛彻心扉,就算精疲力尽,就算腐心蚀骨!我都不敢闭眼,因为每次闭上眼,眼前都会浮现她那一张张面孔,没有一张是完好无损的…那满目的疮痍,那满脸的泪痕、血痕,她遍体鳞伤!每每耳畔回响着她的声音,不是绝情殿上美好单纯唤着我师父…那一声声悲凄的指控,声嘶力竭,几近焚得我魂飞魄散,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子画“三十年了…我从未梦见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哪怕,哪怕开开心心的唤我一句师父…都没有…”
白子画“这三十年,我没有放弃过找她,我甚至下了冥界…可是,那满河的魂魄里,没有她…”
白子画“我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她真的那么恨我,独留我一个人,永生永世…”
那一声声,一字字,宛如泣血一般,他完完全全失控了。体力不支,双眼一黑,竟倒在了光球里。
笙箫默“师兄,真的,无路可退了…”
师兄弟二人相视摇头,施法将光球运回了长留。
笙箫默“魔君,眼前的情形您也看见了。仙界凋零式微,长留群龙无首,而千骨死时,竹染与单护法早已下令,七杀中人改邪归正。长留七杀,经年的干戈,是否…”
#杀阡陌“儒尊放心,我七杀定与长留重修于好,以待来日,福祸相依。”
杀阡陌笑道,却也放下了当年的执念。
笙箫默“珍重。”
#杀阡陌“珍重。”
双方相互点头后,师兄弟二人便先行回了长留。
看着那黯淡的天色,那位魔君吐出一口浊气,眉宇紧皱。
小不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亲手把那个天之骄子逼成现在这个地步,你是否真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