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番外篇

“吱嘎”

　　院子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许是很久未打开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月色下，那袭白衣显得格外突兀。

　　他踱着月色而来，像是可以的隐瞒自己的行为。

　　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敢推开那扇紧闭的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心口密密匝匝的疼痛。

　　半晌，他终于说服自己，缓缓推开了那扇封存的大门。

　　空气中她残留的气息给了他致命一击，胸口的钝痛似乎要将他分裂了。他手死死的揪着胸前的衣物，手背青筋暴起。

　　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像她之前居住过的一般，并未有半分改动，他经常让弟子进来打扫过。

　　他眼睑低垂，狼狈的躺在了先前她睡过的床榻上，闭上眼贪婪的吸取着空气中残留的她的气息——这是每每心痛神伤之际治愈他的良药，左臂上又传来了锥心刻骨的疼痛，他的身体竟微微有些痉挛。

　　痛，销魂钉销魂殓魄，绝情水腐心蚀骨，他痛得不能自已。

白子画“还有半个时辰…我便能利用殓梦花，去寻找遗神书，带你出蛮荒。”

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薄唇下吐出的话语不知是说给谁人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有找到遗神书，净化她体内的妖神之力，她才能回到他身边。

白子画“为什么…明明我已经竭尽全力，可为何还是无法逆转这不公的天命？”

他的声音沙哑，竟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滴在了被褥之上，悄然无息的散开成了一片水花。

白子画“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了这种地步？我以为只要给了天下一个交代，就能将你护在绝情殿中…”

白子画“我从未想过将你流放…”

白子画“可笑我白子画枉为六界第一，仙界至尊，竟连保护自己徒弟的能力都没有…”

一声声，一字字，从那削薄病白的双唇间吐出，竟成了最泣血的质问。

　　寅时已到，天色微微泛蓝，那月亮已往西山移去。

　　那人已坐起了身体，盘腿坐在榻上，双手呈兰花状放到双腿上，眼眸轻阖，体内的真气以七七四十九卦阵运转至全身气穴。

　　他是在用自己的躯体为祭品祭奠殓梦花，一旦失败就是深陷虚空，再也没有任何意识了。

那唇上的血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额上泌出了薄薄的冷汗。

但见他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一朵类似于彼岸花的鲜花从他胸腔中迸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到了半空中，接着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花蕊中传出，输入他天灵盖处 。

　　他的身子猛然一震，额上的黑色堕仙印记忽明忽灭。他只得咬牙，将那股力量运转周身，迫其与自己的仙力相融合。

　　一道强光射入了双眸中，他本能的紧闭双目。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物却令他微微一惊。

　　一道瀑布从天中倾斜而下，河中布满了璀璨的星辰。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最美的错误——银河？

　　他无心这些，只堪堪收回了目光，就往前走去。

　　未走几步远，回头却发现那九天瀑布早已不见了踪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过了瀑布，眼前又是一片草原，一望无际，偶尔有几只蝴蝶或飞鸟掠过，倒还真的是一个修心养性的好去处。

　　草原的尽头有一扇门，门槛上方有一块木匾，上面刻着神界二字。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古老的门。

　　门一开，许多粉色的精灵争先恐后的从他身边掠过，像是终于获到久违的自由一般，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自由翱翔。

　　地面…噢…那不能算是地面，因为那里都是一片白云！

　　他抬脚踏了上去，有些松浮，虽不会塌陷，却有一种让人恐惧的错觉。

　　眼前的景物清晰的展现在他面前，东西南北有四条擎天柱顶着，倒和那不周山有点像。

　　他走了过去，却只发现每条柱子上都刻了名诗，类如：万顷西湖水贴天，芙蓉杨柳乱秋烟；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归舟；全是描写山河壮丽的诗词，倒也是很合景了。

　　随着面前的这条长廊一直走下去，尽头处有一个小岛，他飞身而去。

　　竟发现这个小岛上全是各种珍奇的名花奇草，正中央还有一张床榻，床榻成不规则的圆形，床幔是淡淡的紫色，倒显得一番闲逸。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段金色的字体：万年前，妖神大劫尚未降临，神仙妖魔人鬼怪六界安宁，神界身为六界之首更是一片安宁。伏羲幺女昔瑶承万千宠爱于一身，居于花岛惜缘阁。

　　原来这是惜缘阁，昔瑶…会是你吗？这就是你之前的家吗？

　　隐隐约约看到那半掩的床幔里好像有一条白皙修长的腿，他微微皱了皱眉，会是谁住在这？昔瑶？她？

　　他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走了上前，还未来得及掀开床幔，其就被一股大风吹开。

　　这床榻上空无一物，哪还有先前看见的那条腿？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却发现床榻上分明留下了一滩血迹，其颜色之鲜红，一看就是刚刚留下的。

　　他瞳孔蓦然放大，伸手想要去查看，可奈何魄灵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强行拉回了本体。

白子画“噗——”

一口温热的鲜血从那唇齿之间吐出，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滴落。

　　他瞳孔微散，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戾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身处地狱的恶魔。

白子画“怎么会这样？”

唇上的一滴血给他增添了几分暴戾之色。

白子画“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找不到遗神书！？”

他惊恐的坐直了身体，随意的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液，拖着重伤的身体又开始施法。

白子画“不可以！”

白子画“绝对不可以！！！”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怎么可以？若找不到遗神书，他就无法净化她体内的妖神之力，他就无法带她出蛮荒，他们就无法摆脱这不公的命运，到那时，又让他如何自处？

　　可，不知是身体的重创还是那殓梦花失了神力，那花竟跌落在地上，失去了光芒，和寻常的花没有任何区别。

　　许是气急攻心，他竟弯腰吐出一大口黑血。一直贴身带着的手帕也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出来，刚刚好沾上了那口血液。

　　他艰难的弯腰将其拾起，帕子虽被血液染红，却好在所处的时间不长，并没有泛黄，所以还能清晰的看到帕上所写之物。

　　那是一个俯瞰千山的背影，虽只是背影，却可以看出其悲悯众生的心怀。

　　只是背影，却不难看出作画之人所用的心思。这一笔一画，都展现其对画上之人所有深入骨髓的情愫。

　　边缘还写了一行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知道这句诗，出自《越人歌》，其译释是：山上有树，树有树枝，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是我喜欢你，你却不知道。

　　若说那个背影图蕴含了作画之人所有深入骨髓的情愫，那这句诗就足以蕴含她所有的情愫和隐瞒——不可说！

　　因为师徒名分，因为逆伦背德，因为爱的太重，所以，不可说！

　　那血液刚刚好染在了那句诗上，冥冥中竟给其增添了几分悲戚。

　　他深深的将那方帕子贴到了自己的胸前，力气之大，手背青筋暴起，似乎要将其镶入自己的胸腔，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心痛到无法言语，他只得大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求得已片刻的喘息。

　　胸前的伤口因为这样的捶打裂开，鲜血渗透出来，瞬间染红了白衣，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白子画“…啊…小…啊…”

疼痛让他无法言语，只得断断续续的道着。

白子画“小骨…我…我痛…”

轰——

　　那一刻，电光火石，足矣魂飞魄散，此生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