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顾雪岚！我回来了！开门！”
门外谢江的声音清晰地敲在谢俞的耳膜上。
熟悉又陌生。
是爸爸。
又不是爸爸。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
“雪岚，你看这孩子可真是漂亮，像你一样。”
......
“小俞儿！爸爸在这儿！”
......
“小俞，过来，爸爸抱抱！诶呦~最近沉了一点儿是不是？我的小宝贝~”
......
“别怕啊别怕，爸爸在这儿。”
......
咚的又是一声，谢江仿佛要把门给拍碎。
顾雪岚不在家。
谢俞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明明门外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现在谢俞的心底在无法控制的源源不断地涌出恐惧。
谢俞察觉到自己在发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谢俞已经数不清这是谢江第几次喝醉酒后回家。
过往他的暴跳如雷，嘶声力竭，眉目阴鸷都历历在目，每一次举起的大手，落在他和顾雪岚身上的疼痛，谢俞刻骨铭心。
那双本该抱着他高高举过头顶的大手，如今成了他的梦魇。
那双本该总是含着柔情的眼睛，如今面对着他的家，只剩下冰冷与憎恶。
谢俞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声只属于父亲的“小俞儿”，很久没有感受到父亲怀抱的温暖了。
别人家的小朋友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一直以来是谢俞做梦都在奢求的。
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不应该像小朋友一样不懂事，没人会把我当成小朋友来看的。
“开门！顾雪岚！给老子开门！你聋了吗！”
咚咚咚——拍门的声音更大了，谢俞吓得脸色已经泛白了。但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前。
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妈妈，你在哪儿啊？
快点回来好不好？
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妈妈……
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脑中浮现出自己第一次给醉酒的谢江开门。
......
当晚家里停电。
谢俞窝在床上，心里的小钟表一下一下数着秒，再等一会儿，只要一会儿，爸爸妈妈就回来了，我不害怕的。
咚咚咚——
敲门声终于响起。
谢俞赶忙踩着拖鞋，踏踏踏地跑到门边。
他甚至还要稍微踮脚才能费力地够到门把手。
但是没关系，门外是爸爸。
谢俞满心期待地准备迎接他的英雄。
“爸爸你回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谢俞被一巴掌扇地摔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没给谢俞反应的机会，谢江揪着谢俞的衣领一把把他拽起来，谢俞这辈子都忘不了谢江当时的眼神，那眼神真的不像是在看自己幼小的儿子，而是在看路边那些生命垂危的乞丐。
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可是我最近很乖啊。
“爸爸...”
“别叫我！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直接就可以拿房子去抵赌款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说着就又要动手。
谢俞下意识闭住了眼睛。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睁开眼，是妈妈拦住了谢江。
“顾雪岚你想干什么？”
“谢江是你想干什么！你还认识我们吗！这是你儿子！你儿子！你看清楚了没有！你眼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啊！？你说话啊！他才多大！他知道什么！他有什么错！错的都是你你还不明白吗！是你非要去赌！谢江你有没有心啊！”
谢俞被那一巴掌打得发晕，眼前只有妈妈颤抖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谢俞明明是期待光明的，但是门外的人让他看到了比停电还要可怖的黑暗。
......
咔嚓——
谢俞终于还是扭开了门把手。
但是没有再像第一次开口叫那一声“爸爸”。
面前的人陌生的根本不像他爸爸。
谢俞没有勇气认。
“叫你开门你聋了吗！胆子大了是不是？”
“12点半了。”谢俞抬眼看着他，没什么语调的开口。
“什么意思？翅膀硬了要管你老子了是不是？顾雪岚那个婊子呢？！”
“出去挣钱给你赌。”
谢俞其实是害怕的。
但是谢俞现在对自己的爸爸根本谈不上爱与尊重。
他根本配不上。
“......谢俞，你再说一遍。”
听到这句话，谢俞反而笑了笑。
“不出去挣钱，你拿什么跟人赌？你的命吗？”
“哦，那应该不怎么值钱，赌不起的。”
谢江一脚踹在了谢俞肚子上。
谢俞趴在地上没起来，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你不是能吗？起来啊，我看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嘴硬，以后能吃的了什么苦！啊？！你不是能说吗？起来说啊？！问你呢！顾雪岚那个贱婊子呢！”
谢俞死死咬着嘴唇，眼底发红的吓人，但谢俞没有哭。
不知道是在较劲还是哭的太多现在已经不会哭了。
谢俞觉得好冷啊，也很累，很想睡一觉，再也不醒来。
巴掌和鞋印落在谢俞身上。
很疼。
谢俞闭上了眼睛。
想着，妈妈应该快回来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江！！！停啊！别打他别打他！我求你了行不行，他还小经不住打啊！我求你了啊！住手啊！”
顾雪岚不知道哭喊着拦了多久。
谢俞只记得最后有一滴滴冰凉的眼泪滴在自己脸上。
“小俞儿，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
这次之后，谢江有很久一段时间没回家。
谢俞再次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却不是谢江的声音了。
只是顾雪岚抱着自己跑到最里间的卧室，手颤抖着却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听着外面的人不断的咒骂，砸门。
谢俞隐约间听到赌债，跑路什么的。
他想，这些人大概是来找谢江的吧。但是谢江去哪儿了呢？
……
那群人又来了，带着棍子。
砸门的声音砰砰的撞在谢俞心上。
怎么办啊？
……
怎么回事啊？
这些人怎么阴婚不散啊？
怎么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呢？
谢江，我恨死你了。
……
“妈的！臭婊子给老子开门！不然就拿里面那个臭小鬼来抵债！”
谢俞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顾雪岚在抖。
他费力地扭回去伸手试着回抱她。
突然一句脆响的声音撕裂了灰哑难听的咒骂。
“哎！说你呢！干嘛呢！在我许艳梅的地盘上都敢撒野？老娘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特么的少多管闲事！”
“这事儿我今儿就还管定了！”
……
“嘿，梅姨，这是哪儿来的小姑娘？”
“……”你才小姑娘
......
“诶我错了我错了，大美，你拦着谢老板点啊！”
“周大雷！你死哪儿去了！”
“诶呦妈，我能去哪儿啊？”
......
“朋友，过两招？”
“朋友，我劝你珍惜生命。”
“巧了，我就喜欢找死。”
......
“小朋友，别的小朋友都去打球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
“生日快乐，老谢。”
“我成年了，哥。”
......
“今年打算送戒指，戴无名指上一辈子不摘的那种，不知道小朋友收不收啊？”
......
“小朋友？谢俞？谢俞？醒醒。”
谢俞睁开眼睛，脸上是凉的，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给贺朝心疼坏了。
“朝哥...”
谢俞的声音都是哑的。
“诶诶诶，哥在呢哥在呢。”
贺朝连忙把人揽进怀里，手轻轻在人的后背上拍着。
“不怕了啊不怕了，梦都是假的，有朝哥在，你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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