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遇海棠

这些年来，花楼的姑娘们有时总会觉得，林娘并不像花楼老板，像个真正的母亲，宽容，温和，善于教导，于是，姑娘们看着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成长为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少女。

船上的权贵们都知道，花楼老板家，有个金枝玉叶的小姐，饱读诗书且善于习武，聪明的不可一世，似天才一般。

“小姐，收拾行囊吧。”林娘推开门告诉沈凉。

“好。”坐在榻上的少女拿着一卷书，她回过眸来，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只穿着白色的里衣，整个人宛若一块温润的白玉。

“怎么又不穿外衣？”林娘皱眉道，“花楼里的男人没一个好的，万一哪个酒蒙子闯进你这，还要不要名声了？”

月里尴尬地笑笑，“我这想着早晨精神好，看看书嘛。”

“行了，正好给你做了身新衣服，今天就穿那个吧。”不等她回话，林娘便关上门走了。

见了林娘抱着的衣服，红领绿衣，金线绣花，她早已见怪不怪，自觉站起来任她打扮——林娘爱唱曲儿，爱画画，可最喜欢的是变着花样打扮她。

早听说鉴真历经八年才到日本，而月里所在的这艘大船，也是漂泊了七年年才着陆。那边的人说的话和唐朝语言不太一样，穿衣风格也是颇有不同。

花楼里的姑娘们因为要到那边谋生计，早就掌握了这门语言，月里耳濡目染，倒也学会了那种奇怪的发音。

月里看着大船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心生不舍，若是一直呆在这里，过着安稳的日子，也是极好的。

她倚在栏杆上，看着船渐渐着陆，耳边一阵喧嚣，要下船了。

林娘带着姑娘们，手里牵着月里下船，又步行了许久，到达一条花街。她们的花楼最为繁华，似乎刚建成不久。

日子一如既往的安稳，直到某一天，花楼来了一大群人。

他们来势汹汹，领头的人直接要见林娘，林娘不慌不忙地走出来，“几位爷看上哪位姑娘了？”

领头人道：“要这里最干净，最漂亮的姑娘，一并买回家。”

林娘面色微僵，“若是寻干净姑娘，去人贩子那便可，我花楼里哪来的干净姑娘？”

领头人眼前一亮，只见那小娘子明眸皓齿，细皮嫩肉的。他指林娘身后的月里，“就要她，说吧，多少钱？”

林娘攥住月里的手腕，脸上的笑意凝固起来，“不好意思，不卖。”

领头人也不客气起来，“我不管你卖不卖，这人，今日我要定了。”说着，他手下的人便拉开林娘。

“不许动她！”林娘奋力挣扎着，这群人来路不明，月里被带走是死是活都不能确定。

领头人用一块布捂住月里的口鼻，月里瞪大眼睛动了几下便垂下头去。

林娘眼看着月里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花楼瞬间冷清下来，姑娘们皆不敢言语，她们初来乍到，势力并不稳定，只能等时候再去打听月里的消息了。

月里再次醒来时，视线一片黑暗，手脚被绑住，粗糙的麻绳将她的手腕脚踝磨出血来。

柴房门被打开，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是那个领头人！

“醒了？”

见她不做声响，那人皱皱眉，一鞭子抽在她身上，“你是个哑巴吗？”

她继续沉默不语，领头人哈哈大笑，“那最好了，少爷就喜欢你这种清静的女子。”他解开绳子，粗暴地把她提起来。

他提着月里左拐右拐，进入了一个很大的院子，推开门便闻到一股药香，只是这院子死气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院中种了一棵海棠树，如今正值花期，药香和海棠的香气混在一起，甚是怡人。她被带进去，手背在一起，捆在椅子上。月里很是不爽，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少爷，请出来。”领头人的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良久，屋内走出一少年来，目光阴沉，脸色苍白，浑身带着病态，又不失矜贵之气。

乍一看，他是一块温润的美玉，似乎是那种手中常拿书，提笔成绝句，惊才绝艳的少年郎，走近了瞧，才发现此人皮肤白得可怕，黛眉纤细匀长，凤眼凌厉，鼻梁高挺，薄唇微启，身形瘦削，暮色中着一身白衣，整个人若水墨画一般。

眼睛中满是凉薄，低垂着，看向月里。

该怎样形容他呢，像雪山之巅的雪豹，像丛林沼泽中的毒蛇，完美无瑕的皮囊下是无法完全隐藏的阴暗，凶狠，与生俱来的残暴。

月里抬头与之对视，他的目光带着轻蔑，更多的是不屑一顾的淡然，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他不说话，挥手示意那人退下，直到领头人关好院门，那个被称为“少爷”的人才缓缓走到她面前。

“你怕我？”他问道，这不像是问话，更像已经认定好的事实，他的猜测是对的，但也并非十分畏惧。

“不全是，只是觉得你与常人不同罢了。”月里随意地回答着。

谁知下一秒，他勃然大怒，一把掐住月里的脖子，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哪里不同？脸色很白吗？像生病了吗？还是说，看起来像是要死了呢？”

最后一句，他几乎声音低沉到有些颤抖，他生病了吗？他害怕死亡？月里想着，但也不需要如此诅咒自己吧？

他的力量不够，不足以掐死一个人，但他也并没有为她松绑，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十分费力，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进屋去。

半夜下起了小雨，衣服淋透了，头发也贴在脸上，夏夜下雨并不冷，伴着暖暖的风很是舒服。

身体上的疼痛变得麻木，她开始想起林娘，想起花楼里的姑娘们，若是从前这个时候，必定会有姑娘读着诗集伴她入睡，如今，只有这院里的海棠与她作伴了。

脸上有些痒，是一朵海棠花落下来了，随着蒙蒙细雨落在脸上，她心生慰藉，仰头道：“你好啊。”她轻嗅着花香，“我叫程书谨。”

［作者的话：谢谢你们能看到这里呀，很抱歉前两章确实没有亮点，球球你们不要弃文哇，我一定会努力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