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话 蘅芜北山（中）

“我好了。”楚墨又回到他的身边，倚靠在了树干上。“以我们现在的状况继续上山不安全。”

顾遇微微点头，“那先就在这里休息，等恢复一下后在继续走。”

楚墨动了动手指，在空中挥了几下，将抱护他们的法阵设在了树下他们身处的位置。“我控制术不能完全用出来，这个法阵也比较薄弱，休息的时候还是不要放松警惕。”

“嗯，天色暗了，我看着四周，你先睡会儿。”顾遇就睁眼靠在那里休息，见楚墨皱眉不满后，又补了一句，“过会儿你来守，我再休息就是了。”

楚墨也舒展了眼眉，实话说她是真的很累了，便侧头睡了过去。

她的脸颊上还有血迹，顾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实话说从心底佩服和心疼这个小姑娘，还有就是睡觉时的小橘猫乖乖的，真可爱。悬空万里皆是行云，不见得一点儿明月繁星。

“你睡一会儿吧，我差不多了。”楚墨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正在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四周的顾遇。

顾遇一脸严肃，回想估摸了一下时辰，“你才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在眯一会儿吧，我精神现在还不错。”

楚墨的声音很冷清，仿佛周围都开始散发寒气了，“我休息怎么久也够了，你又不是钢铁，多多少少得睡一下，不然明儿精神不好我就要嫌你是拖油瓶了。”

“再说了，我现在的内力也恢复一些了，有什么情况也可以用控制术来应急。”

顾遇没有反驳的理由，于是张张口、声音还有些嘶哑，“好吧，明天你如果精神不好的话就放心依靠我。小橘猫，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走出这里。”

“好了休息吧，我还没那么弱，放心吧。”楚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很轻很温柔，楚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去做这个动作。

蘅芜北山另一边。

“哈——哈——”

有人在痛苦的轻呼着。

小溪边的地上全是血红的一大片，身形适中的男子轻轻靠卧在另一名男子的身上。

“沈宇珏，再坚持一下，马上伤口就清理好了。”楚离半手搂着满脸痛苦的沈宇珏，另一只手给他擦伤口。

还有一位女子在旁边打水、磨药粉。

楚离的手法已经很轻了，而且比以往每一次课上试炼的时候都要娴熟一些。轻轻在沈宇珏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处清理干净。

“兰宁刀子抹药。”楚离还是一手搂着沈宇珏怕他倒在地上，另一只手将满是血色的帕子递给兰宁后索要东西。

沈宇珏的腰身的伤里都有重毒，不清理干净后果不堪设想。伤口又深仅仅是擦拭绝对处理不好，只有用刀子把里面的毒给弄出来。

“宇珏，别紧张。”楚离接过短刀的时候手都有些微微的抖。“痛的话可以咬我的肩。”

楚离将短刀轻轻贴着探入沈宇珏的腰间，他不敢手抖，不敢！刮拭的时候也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放轻手法。

“嘶——”沈宇珏吃痛皱眉，但也没有去咬楚离。下意识的将头底埋了下去。

楚离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不停地和兰宁交换刀子，去清理刀面，然后又继续清理余毒。

过了半个多时辰的样子，楚离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也一下软了下来，但还是没有忘记撑扶着沈宇珏。

沈宇珏的眉有舒展了不少，但疼痛还是没有缓过来依然紧紧的闭着眼睛，楚离将沈宇珏埋下的头就轻轻扶起来靠在他的肩上。

“兰宁，麻烦帮宇珏上一下药。”

“我知道了。”兰宁将刚刚磨好的粉拿过来，先转到沈宇珏的背后上药。

沈宇珏感受到背上的伤口又是触碰的疼痛，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楚离轻轻拍拍他的手，将自己手的侧半放在了他的嘴边。

沈宇珏只是靠着他，没有咬他。

“好了，背上和肩上的伤药都擦好了。”兰宁的脸色也真的很不好看，毕竟沈宇珏这里的伤有一半都是因为她。

楚离将药从兰宁手上接了过来，“你毕竟是姑娘家，正面和腰上就我来吧。”

“好。”兰宁如僵尸一般点了点头，然后走开。

“再最后忍一下就好了，我尽量轻点。”楚离除了说这些也没有其他帮他的办法了。“好了可以了，不过你的衣服太破了。”

楚离将外衣脱了下来，“先用我的外衣将就一下吧，幸好现在这是秋季的衣服，至少里衣外面还有一件中衣，不然还真就不好办了。”

“多谢了。”沈宇珏只有靠着他，想动动不了。

楚离扬唇笑了笑：“客气什么呀，今天下午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我救了你一命，所以就扯平了。”

沈宇珏微微偏头看了看兰宁，“谢谢。”

“该说谢谢和对不起的都应该是我。”兰宁神色难堪，不愿意去看他，“今天如果不是我，你至少可以少受一半的伤。”来蘅芜北山时沈宇珏和楚离是结了个伴，然后是在万毒机关阵的时候，遇到了兰宁，当时局面很紧急，兰宁也是快撑不下去了。沈宇珏身手很快，所以也帮她挡了好几处致命的攻击。

“你们休息吧，我去四周看看。”兰宁是天生的冷清嗓音，说话的时候也是给人冰冰的感觉，不易近人。

楚离将沈宇珏扶起来靠在树干上：“你们休息一下吧，兰宁也把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处理一下，我四周去看看有没有危险就好了。”

楚离将刺北握上就去前方了。

“其实你可以试着多接触一下人的。”沈宇珏的声音不大，还有一些虚弱。“有个知心的朋友不是坏事。”

兰宁沉默了片刻，开口的时候声音依旧冷淡：“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但其他我自己的事情不必你操心。”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可以走出你自己的世界去看看，何必把自己封在狭小的空间里。”

“沈宇珏，我和你们不一样。”兰宁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有人和你们说过我蘅芜山初考的事情吧。”

沈宇珏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我就是十足利己的一个人，不需要他人的好，因为不想还情，很麻烦。”兰宁甩头，“不过放心，你的恩我会还，下次记得别这样对我了。”

沈宇珏苦笑，“今天我是伤员，那转移一下注意力吧，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就当还情了。”

“我不喜欢聊旧事。”兰宁的眸子彻底暗下来了，“我没有你们那样称心如意的生活，聊起往事只有痛苦。”

“那我就不听了。”沈宇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毕竟兰宁看起来是真的很排斥这个问题，“那蘅芜山初考的事情能说吗？”

兰宁嗤笑一声，“最后的考试时，是那两个人先想算计我，把我推出去好给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我怎么可能愿意啊。就…哼，以牙还牙了呗。”

“沈公子，我可没你这么有善心。我总得保全自己的利益不是吗？”

沈宇珏轻声叹息，“我无权控制他人想法，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所以你怎么样——随你。”

“如果他们在蘅芜山初考时，没有那歪门的想法，我也不会将他们怎么样不是吗？”兰宁在一旁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所以这不怪我。”

沈宇珏的眼神无论何时都不会暗淡，“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那样，不是吗？不过世间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兰宁苦笑着摇头，“沈宇珏，我不是你。你们这些少公子从小锦衣玉食，从来不用为生存而发愁。你们有多余的同情心给他人，但是我没有，我仅仅是顾着自己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宇珏，我知道你的想法。麟武这个国家从来不是公平的。从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有人命贵，有人命贱。沈宇珏！你胸襟宽广，想所有百姓安乐健康、想万生平等。但你觉得在麟武，在这个有权势、富贵就可以一手遮天的麟武，能实现吗？”

“在富贵、有权势的人家不用担心生计，但那些生长于市井的人从来没有庇护。不管有没有七大世家的强大势力，这个麟武明面上都是皇室专政。不管有没有这些年先皇所谓的改革，现实中等级的分化依旧很严重。这些就是麟武现在的事实。沈宇珏别傻了，你有那个改变的本事吗？”

沈宇珏目光依然坚定的看着她，“我愿意去改变，去开这个先河，哪怕为此奉献我的生命。”

“兰宁，你知道暗影大陆的燕惟国吗？那里没有皇权专政，没有等级的划分，哪怕是百姓也有说话的权利。”

兰宁对他刚才的话嗤之以鼻，“你没有完全看清、没有足够了解，就不要妄下定论。如果你对燕惟的了解是单凭着那一本一本破书上的描写和介绍，那你还是不要继续想着你的理想殿堂了。”

之后他们没再说过话了。

沈宇珏沉默了，他所研读的那些书确实是专攻那一方面的大学士所编写的，但听了兰宁的话后，他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反驳兰宁的话他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兰宁说完后就靠在另一边的树干上闭目养神。她轻轻叹气，皱了皱眉。

燕惟那个地方她是绝对不会再想回去的了，死也不愿意回去。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