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蛰伏1

“凛风狂躁，紫荆盛开……

漫步于永夜大地，如此悠远……

眺望无际天空的极光，闪耀瞳孔微微发亮……

请保护这片净土，护我终老……终老……”

空灵的吟唱贯穿时空，悠远又清晰，诉说着那个传说，句句箴言。是那首他们从小唱到大的圣歌，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指引他们在长夜漫漫中寻到来之不易的天光，行至破晓。

“不！！！”

耳畔一阵短暂的嗡鸣，睡梦中女人极少失态的尖叫随着清醒戛然而止，即便如此，艾瓦尼斯还是习惯性的皱了皱眉。

马车恰在此时颠簸了一下，因为本就贴着车壁浅眠的缘故，自然而然撞到了车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一下是彻底把原本还有点睡意的艾瓦尼斯给磕醒了。

“二殿下……”

艾瓦尼斯揉了揉额头，撩起眼皮看向说话的人。

“我们到了。”使者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对上艾瓦尼斯湛蓝的眸子，忙不迭移开目光。

艾瓦尼斯掀开马车的窗帘，望向窗外，搭在窗帘上修长的食指无意间收紧了几分。拜厄堡已经在可视范围内，老远都能看到锈迹斑斑的高墙，夜莺滴下化作紫色宝石的泪珠祭奠着威斯默安息之地的先族，猩红色的蔷薇爬满了教廷纹路复杂的大门，显得热烈而浪漫。

“你在害怕?”

直到被一路沉默的卡尔洛斯开了尊口唤回神，艾瓦尼斯才勉强放下窗帘:“怎么?为什么这么说?”

“看出来的。从上了马车开始，你就神思不属。”

“很遗憾，”艾瓦尼斯面无表情:“你看错了。”

卡尔洛斯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撇过脸，颇有些别扭的说: “……对不起。”

“如果是因为你看错的话，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如果是因为别的……”说到这里，艾瓦尼斯耸了耸肩，不再说下文，显而易见对自己口中的“别的”意有所指。

“其实你不用这样。”卡尔洛斯劝他:“我可以……”

“卡尔洛斯，你知道我做不到旁观，”艾瓦尼斯打断他，叹了口气:“你是我哥。”

这次的任务是潜入教廷，去做卧底刺杀教皇。平心而论，艾瓦尼斯本来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奈何这趟浑水偏偏就是他哥泼出来的。

起因是一朵魔花。太初，宇宙黑暗，无天地，星辰之分，水面上空虚混沌，只有上帝的灵在水面上运行。上帝开始了创造天地的工作。就这样，上帝花了六天创造了天地和万物，第七日，上帝折了自己羽翼上的三根羽毛，构造了最早的时空。三根羽毛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将来，落入天地间，化为了三件圣物。传说，只要得到三件圣物，就能继承上帝的一部分力量。

自古以来，这已经成为了权利的象征。简而言之，得到三圣物的人，能够坐上最高的王座，成为世界的至高点。而鸢尾花，就是三圣物其中之一。古老繁华的布伦厄托维大陆，世代守护着鸢尾花，那里有最古老一 脉的贵族势力——圣殿的坎贝尔。只是不久前，出了意外。问题就出在那天的变故。

“不！！！”

等艾瓦尼斯赶到圣月城的时候鸢尾花就已经不见了，他只赶上了神谕者伊莉莎极少见的失态，而圣月城的宫殿中，跪倒了一片人。

要知道，圣月城是他哥的管辖范围，卡尔洛斯的地盘。身为圣殿的长皇子，那一阵子刚好轮到卡尔洛斯看管鸢尾花，但偏偏就是这几百年都没有人敢觊觎的圣物之一，在卡尔洛斯一时疏忽下 ，竟然被教廷的人浑水摸鱼，钻了空子。

“是你们玩忽职守！”圣殿最高的统治者，神谕者伊莉莎怒不可遏:“卡尔洛斯——我亲爱的孩子，你必须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我希望你告诉我这只是一个误会！”

高挑的青年单膝跪地，睫毛打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中翻涌的情绪，厚重华丽的宫服衣摆在他身后绽开铺陈，如同一只酒红色的蝴蝶。只不过，就算是再强作镇定，指尖轻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握着法杖的手骨节泛白:“母皇大人，我无话可辨。”

“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好吧，孩子，既然如此……”伊莉莎的声音冷的可怕，眼见她已经缓缓举起金光闪烁的法杖，艾瓦尼斯心里一咯噔。

“母皇大人！”

话出口，在空旷的宫殿内如惊雷乍起，伊莉莎下意识把注意力转向了他，就连卡尔洛斯都微微侧头用余光望着他。艾瓦尼斯直视对上了伊莉莎带着冷厉的眼神，却不畏惧:“大人，我有话想说。”

“哦?艾，你还有什么话，要替这几个罪人说的吗? ”伊莉莎目光扫过卡尔洛斯和那些跪着的人，凌空一指某个人，冷哼一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允许一个修占星术的人，去做什么看守。”

被指的某人愣了一愣，似乎是因为羞愧，将跪着的身体埋得更低。

“鸢尾花失窃的确是我哥他们的责任，这点毋庸置疑，不过我希望大人能从轻发落。”艾瓦尼斯不动声色的挡到那名被指的人身前。

他已经记不清那天是怎么发展到那一步的，之后，气头上的伊莉莎对他下了几乎不可能的最后通牒:“如果你能杀了教皇，再把花拿回来，我不但可以从轻发落，甚至这件事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但是反之 ，如果你失败了，在场除了卡尔洛斯之外所有与失窃相干的人，都要付出生命代价，而卡尔洛斯，等待他的将会是放逐。”

不得不说，那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不过显然，那只是艾瓦尼斯的个人想法。当他在他母皇面前，他哥旁边跪下起誓的时候，连，卡尔洛斯都一度以为他疯了。起誓词庄严而正确; 丝毫不像艾瓦尼斯时兴起的玩笑 ，用他年轻的噪音 ，甚至还带着少年 人独有的稚气未脱:“尊敬的神谕者大人，我艾瓦尼斯.坎贝尔，以圣殿神职的名义起誓，竭力为之战斗，至死方休。”

如果不是卡尔洛斯对他的暗杀术有足够的信任，他是宁愿另求他路也不会放自己亲弟弟去刺杀教皇的。相比之下，他自己的名誉和身份是小事，而艾瓦尼斯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年龄?”上了年纪的老神父颤颤巍巍的立在爬满蔷薇的拜厄堡门边，打量着艾瓦尼斯。

“十九。”艾瓦尼斯答道。

“您的......应职职务?”

“我想做教皇的助手。”

老神父笔下一顿，仰起头又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愕。

“有问题吗?”艾瓦尼斯不动声色，做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疑惑。

他当然知道有什么问题。

在下马车分别前，艾瓦尼斯结合了卡尔洛斯告诉他的信息和他自己的认知，已经逐渐摸清了教廷的某些门路。

教廷的拜厄堡坐落在阿尔忒勒斯大陆中心，是名副其实的城堡群，相当于布伦厄托维的遗落之境——也就是最高统治者的所在地居所，历代教皇在这里更迭加冕，定期定额进行神职招募。

而很不巧的是，这一任的教皇野心勃勃，行事狠戾，招来的一半神职几乎都被他该罚的重罚，该处理的处理干净了，摆明了是个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狠人。要不然也不会闲的抠脚横跨两族领地跑去偷布伦厄托维的鸢尾花。助手的位置长期空缺，并非没有人能胜任，而是就算是能胜任也不愿意去那种鸟不拉屎的位置去坐，指不定哪天不声不响的就没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简而言之，凶险至极。

对此，艾瓦尼斯表示，还没听说过比我本身还凶险的东西。

这话倒是不假，原因无他，艾瓦尼斯是圣殿里为数极少，司暗杀术的神职。历代坎贝尔直系贵族宗亲，包括伊莉莎和卡尔洛斯，修的都是咒术。

外头对于圣殿二皇子修暗杀术的理由猜测众说纷纭，其实真相令人捧腹，鬼知道当年伊莉莎和卡尔洛斯看着那个站在距离地面五米不到的平台上两腿打颤的艾瓦尼斯是什么心情。事实就是艾瓦尼斯恐高。

换谁都没办法把这个年少有为，冷厉果决的暗条术天才和那个站在四米多两腿发颤，牙送打架的十岁小孩挂钩。不愿意，更不敢。谁敢在艾瓦尼斯面前提他恐高的事实，那个人有很大几率 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哪怕是他哥也不例外。

他是圣殿最年轻，手段却意外毒辣的杀手。只能说，在这方面，艾瓦尼斯实在是天赋斐然。这也是卡尔洛斯愿意信任他的主要原因。

“没……没有问题，先生。”老神父拼命挤出一个笑，来衬托他毫无说服力的话语，侧身让开一条道路:“那么……请吧?”那语气活像要给艾瓦尼斯送终。

奈何艾瓦尼斯涵养好的吓人，报以一个得体的微笑，也学着老神父的姿势侧身，客气道:“先生带路。”

老神父:“……”我得罪过你吗?

随着神父进了拜厄堡，穿梭在宫殿群之间虽然心理有所准备，艾瓦尼斯还是不免心下一 惊，饶是他这般挑剔的人，也由衷感叹建筑的华美与精致，何况这还不单单是某一座宫殿，而是整个宫殿都令人耳目一新。

教皇的居所在镜宫——拜厄堡主宫殿的最顶端。艾瓦收回观赏的目光，眯着眼打量那座高处的宫殿，有某一瞬间，那种情态像极了某种猫科动物蓄势待发。然而只有一瞬，不等别人发现，他就可以把那种情绪藏的很好 ，同时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引路的神父搭话。

“……顺着这座宫殿，最顶端就是教皇大人的居所。”引路的老神父正尽职尽责的充当导游作用，滔滔不绝，恨不得把教皇所属的安托诺斯家族祖宗十八代挨个介绍一遍:“……教皇大人未有子嗣，所立的继承人……”

话音未落，艾瓦尼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侧头，眼见一把长剑带着劲风直冲他而来，毫无减势，与此同时，一名少女在他们身后惊呼出声。就在他犹豫着是躲还是接能更好贴合他的卧底身份时，一个颀长矫健的身影已经快他一步飞扑过来，在他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截住了长剑。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