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依依萋萋满别情

殿外的众人却不知那晚的血雨腥风，只是听说自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的小阿哥竟然是个小格格，只不过夭折于那场盂兰盆会上。乾隆亲自赐名为绵恩，又追封为明懿公主。传说嘉庆年间有天理教人闯入宫城，便是位高僧养大的江湖侠女救了驾，据说她不爱金也不爱银，胸前只挂着只玉坠，剑锋凌厉，轻轻松松便保了皇帝的周全。当然，传言信不信得真，都只是后话了。这场变故最终什么都没有追究，乾隆和老佛爷似乎都被那个夜晚震撼的元气大伤，年逾七十的太后一病不起，日日缠绵病榻，乾隆也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渐渐的连一个时辰的早朝都坚持不下去，索性落了清闲，把军国大事统统交给永琪处理。至于嘉妃，她在得知永璇被圈禁的那天晚上，自缢于永和宫，结束了她可恨可悲又可怜的一生。

乾隆三十年的冬天，来的异常的早，才十月，已经是秋叶满地风瑟瑟。永琪老早便让人备好了火炉，又吩咐山青日日做那些暖胃暖身的羹汤吃食，生怕她被冻着，可小燕子偏偏爱逗他，瞧见他风尘仆仆的从宫中赶回来，便一个熊抱扑上去，双脚勾住他的腰，定要把故意露在外边冰凉凉的手往他脖子里一伸，偏爱看他被冻得一激灵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直到有一日，永琪就坡下驴，在她冲过来时反抱住她转一个圈，双手不轻不重的在屁股上捏了一下，在她情不自禁的嘤咛前已抢先吻住了她的唇，只一下，小燕子便已经红透了脸，叫嚷着想要下来。

永琪哪里肯如此轻易放过她，在她耳畔轻声道“凉了我那么多次，就这么一下就想两清？”北京的冬天寒冷又干燥，一出口便带着白雾，若有若无的撩拨着耳畔，扰得她腿软，勾着他的小腿还没松，便被他一个用力往上托了些，惊呼之下只好搂得更紧了些，冻得有些冰凉的小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听他已有些粗重却又强有力的呼吸声，闷闷的笑出了声。永琪笑着撇她一眼，一手仍托着她，另一手却轻轻的拨开裤脚，抓住她纤细的脚踝轻轻抚摸着，痒的她更加的没有了力气，脸不知是笑的还是羞得红扑扑的，直往床上躲。那手顺着脚踝向上，轻轻点点的掠过紧绷的小腿，带着些凉意，已经让她有些受不住的平躺在了床上，可双手绕在他脖子上并不松，又是被凉的一激灵，便一个用力把永琪勾在了她身上，衣服撩起帘子，淡粉色的床帏将床榻映得更加的暧昧，四目相对间，竟都停了动作。

却也只有一瞬，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星星点点的落下来，吞灭了无数未说出口的嘤咛呻吟与情话，也不知是谁先翻了身，谁又先勾了腰带，谁又先弓起身，谁又先出了声……

窗外是一轮残月风簌簌，帘内是一刻春宵情融融，直到夜深，屋里才点了烛火，餍足的永琪闹着困极的小燕子起来，一同剪那烛芯，一双俪影倒映在床帏上，随着风动……

这天过后，小燕子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去闹永琪，就连晴儿都笑，说是往常那般黏人的五嫂嫂，怎么这次不像个八爪鱼般的扑在五阿哥身上，惹得一众嫔妃围着她笑，就连老佛爷都难得露了笑颜，拍拍她的手道“永琪这孩子不容易，你要多陪陪他。”

进了十一月，老佛爷的病更加的重了，晴儿已经搬回了慈宁宫侍疾，小燕子也是一日不落的往宫内跑，眼看着太后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再往后甚至是好几天才能醒一次。最近的一次清醒，正好碰上乾隆要来看她，死死的拉住晴儿的手只说了一句话“不见”便又睡了过去。

十一月十五，边境来报，准格尔大肆练兵，恐有反意。乾隆召了诸位文武大臣议事，朝堂上已经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尔康为主战派，强烈要求主动出战，把蒙古四十九部全部编为八旗；一派是以和珅等人为主的保和派，认为战争劳民伤财，当以和亲等安抚之。两派吵来吵去，折腾了大半天，乾隆也不做决定，只召了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永琪留下。

在那场变故中一夜苍老的不只是太后，乾隆也一样。相伴多年的枕边人一夜漏出了獠牙，让他不寒而栗，可那声声指控却又让他不得不承认，曾经的自己也太不择手段了些。这些年待自己如亲子的太后如今闭门不见，曾真心疼爱的儿子如今知道了实情，又不知怎么看自己。他一向自诩十全老人，老了老了，才发现自己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到现在，他思念极了当年的岁月。小燕子活泼，常常一句话便让他乐得开怀，紫薇温柔知意，往往一首诗便让他豁然开朗，一个开心果一朵解语花，一静一动让这皇宫生了不少春意与快活，真真如晴儿所说，是充满了“人情味”，就连永琪，也在敬爱他的同时多了几分平常人家的依赖与亲近。

可这一切，终究是被他毁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儿子，“永琪，对于准格尔，你支持哪方？”

他似乎早有准备，一撩袍直直的跪下，拱手道“儿臣请旨，与尔康一同带兵亲征准格尔”

他说这话时语气坚定，声音掷地有声，满是青春的活力与热烈，一时间让乾隆生了几分羡慕之意，可也疑问道“你确定要亲征？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的位置在朝臣们眼里意味着什么。朕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你现在离开，就不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江山易主，你要被迫向你的弟弟称臣？”

永琪微微一笑，似乎全然不在意般，“皇阿玛，无论您信还是不信，儿臣是真心盼着您千年万寿。毕竟这位置，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儿臣没那般狠绝的心，也没那般冰冷的情。”

乾隆听罢长叹一声，“你还是，恨着朕是吗？”

永琪依旧是摇头，昂首直视着他，“并不。一开始或许是恨的，可是小燕子说的对，纵是千般万般，这二十余年来是您伴着我长大，也是真心疼我。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愿也不舍得再失去父亲了。况且，皇阿玛也许不知道吧，我早就怀疑过额娘的死有蹊跷，可是这些年一直放下的原因，是额娘曾留下的那封信。信里曾说，‘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额娘不曾恨也不曾怨，我若是活在仇恨中，便是拂了她的意了”

乾隆被他这一番肺腑之言所感动，更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而愧疚，强撑着朗声道“传朕旨意，封荣亲王为征北大将军，额附福尔康为副将，三日后，大军开拔准格尔！”永琪一愣，连忙叩首行礼，声音夹杂着明显的笑意“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起身时又迟疑了一下道“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阿玛成全”

乾隆眼神微闪，长叹一声，再开口甚至已有了些祈求“永琪，你不要让朕为难，要时刻记着你的身份和责任！”

他却爽朗一笑“皇阿玛多虑了，儿臣不过是想起来小时候，您抱着我在东暖阁读兵书，说我要是背下来了这三十六计，便让我出宫转一圈儿。如今儿子还想讨个宠，如果我大胜而归，您能不能也满足我一个愿望”

乾隆努力的想从永琪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可似乎满满的都是希冀以及对过往的怀念，也不由得想起来永琪小时候的时光，微笑的点点头。谁知这孩子却和小燕子一样眼神一亮，笑嘻嘻道“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外加九个香炉。皇阿玛，君无戏言呀”

乾隆笑着摆了摆手，嗔怪他日日跟着小燕子不学好。可在他快要走出宫门时又唤了句“永琪”，一出口竟然满是哽咽之感。

永琪疑惑的转身，才发现父亲竟然已经苍老至此。数十根银丝密密麻麻的穿插在黑发中，他颤颤巍巍的从龙椅上站起来，笑道“永琪，你放心，朕会好好的等你回来，你把紫薇接回家吧，告诉她，朕错了，朕对不住她”

那一刻他突然想哭，这个一向骄傲的有些自负的帝王竟然放下了一切身价，只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盼着出征的儿子和远嫁的女儿归家。

他定定的点了点头，又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再抬起时也是强忍着泪，“阿玛，保重”

乾隆笑得开怀又夹杂了几丝酸意，他终于肯像小时候那样，唤了句“阿玛”，颤抖的抬起手轻轻摆着，让他不要挂念的离开。

离行前的最后一天，永琪陪着小燕子去看了老佛爷。也许是心灵感应，在他踏入慈宁宫的那一刹那，已经昏睡了好几天的太后竟然悠悠转醒，并且清醒的不得了。瞧见他进来，忙招呼他上床边来坐着。

因着长期躺着以及不定时的昏睡，老佛爷吃的很少，此时已经瘦的有些脱形，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雍容华贵。永琪鼻头一酸，直愣愣的跪在了塌前，哭着喊了句“玛嬷”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趴在床边低声啜泣着。老佛爷慈爱的看着他，一双温暖却也苍老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笑眯眯道“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你看咱们韵果儿都不哭了呢”谁知此话一出，刚刚还好好的韵果儿还真的痛哭起来，怎么也哄不住。

老佛爷忍俊不禁，“父女两个怎么还要比这谁哭的响不是？”又捧起永琪的脸，轻柔的替他抹着眼泪。经过多年风吹日晒到底有些沟壑苍老的手抚在脸庞上，有些痒也有些疼，她眸中尽是浓浓的不舍，“我的小五啊真是长大了，记得刚把你抱来时，那张小脸还没有我的手大，如今也是有棱有角的俊郎君了。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得喜欢，没想到你虽不是我的亲孙子，却是我的亲外孙。想想这些年把你捧在手心里养着，也觉得对我那女儿的愧疚少了些。永琪啊，你要好好的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又抬眸瞧了眼在一旁偷偷抹泪的小燕子，笑着向她招招手，一手握住她，把手上那只戴了多年的玉镯子给了她，又怕她推辞，忙摁住道“这玉镯子还是当年圣祖皇帝赏的，他说我是个有福之人，可谁知道这是福还是孽呢。小燕子，这些年来，我多有委屈你，可是永琪将来是会做皇帝的。后宫比之前朝那是一样的波云诡谲血雨腥风，我只希望你，能一辈子好好地守在他身边，那尖尖上的位置，是无人之巅也是孤独深处，你们可要好好的守护好彼此”说完，又把两人的手放到一起，轻轻的拍了两下，才又满意的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却又不知道何时才会醒……

出征那日，因着太后和皇帝都病着，并没有什么盛大的出征仪式。只小燕子带着一宫的人替他打点上下，忙前忙后，一会要惦记着漠北苦寒，一会又要念叨着防刀防剑，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几圈，最后一拍脑袋，“诶呀，我说忘了什么，忘了把安神药给你放进去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要去拿，却被永琪一下子给捞了过来抱入怀中。

“小燕子，不用忙活了。你不在，什么样的安神药也是没有用的”

小燕子闷闷的点了点头，嗑在他硬邦邦的盔甲上，从手里拿出一个荷包，“你也知道我女红不好，我练了好久都没用。可是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里面还包着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你一定要好好的放在心口，也不许嫌弃我做的难看”

永琪笑眯眯的抚着她的背，宠溺道“怎么会，我媳妇儿做的当然是最好的，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小燕子喜笑颜开，喃喃道这还差不多，又开始念叨他，从绵思绵忆到景阳宫里一盆花一株草，又突然抬起头望着他，大大的眼眸里蓄着泪水更显楚楚可怜，“不许看上蒙古的格格！”

永琪哭笑不得，觉得小燕子实在是太可爱，在她下一句话说出口前直接堵住了她的嘴，轻柔绵长，少了几分情欲又多了几丝眷恋与不舍。小燕子只挣扎了一下，便顺从的由着他予取予求，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不自觉的踮起脚尖回应着他的温柔，也表达着自己的不舍。不知过了多久，永琪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又在额头上留恋着。也把她拥得更紧“时间不多了，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吗？”

小燕子闷不作声，却也更加用力的回抱住他。

“你一定要把紫薇平平安安带回来”

“嗯”

“你一定要让尔康和紫薇顺顺利利在一起”

“嗯”

“你一定要……”

终于，号角连声起，永琪依依不舍的轻轻松开她，扶着她的肩笑道“福晋说什么，小五子都遵命”

小燕子却突然抬起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你一定要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回来”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了句“嗯”。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次小燕子没有追出去，只在景阳宫看着她爱了这些年的少年郎，翻身上马，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