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到公馆后，道枝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他坐在书桌面前，呆呆地看着窗外。今晚的云很厚，把月亮都笼罩住了。

“道枝，洗澡水放好咯。”惠子婆婆看到道枝门都没关便走进来提醒道。 “好……谢谢婆婆。”道枝的声音都变虚弱了。

惠子婆婆听出了道枝的疲惫，走过来摸了摸道枝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婆婆你在干什么？”道枝吓了一跳。

“我看道枝很没有精神，还以为你生病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吧。”

“好。”

另一边，宴会进行到一半目黑莲因伤口疼痛而停止了应酬。他被佣人搀扶到休息室里休息。koji拿着佐藤医生给的消炎药赶到休息室里。

“严重吗？”koji气喘吁吁地问道。

看到目黑莲直不起身子，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koji立刻把药递给了他。

“拿水给少爷。”koji立刻命令道。

“啪！”的一声，目黑莲把koji手里的药推开，药掉到了地上。大家都被目黑莲这一举动吓到了。koji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随即遣散了所有佣人。

佣人们走后，koji走过去捡起药。

“送我回公馆。”目黑莲强忍着疼痛说道。

“可是宴会还没有结束。你不能回去。”koji冷静地说道。

“koji……”目黑莲用低沉的嗓音叫出koji的名字。过了一会儿，目黑莲抬起了头，koji看得很清楚，目黑莲的眼眶红了，眼角还微微的湿润了。

“我没忘。”目黑莲缓缓说出这句话。

koji听到这句话心头一紧，手里的药攥得更紧了。

“你们别装了。昨晚的事，我什么也没忘。”

这一整天，目黑莲恨透了他们三个人之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气氛。他不想再配合他们演下去了，所有发生的事，目黑莲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对道枝做的事，他对道枝说出口的喜欢，他都记得。

koji突然愤怒地走上前去抓起目黑莲的衣领强硬地把他拽起来。

“目黑莲，我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给我演完这场戏！昨晚发生的事即便你记得也给我忘了！”koji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的。

目黑莲看着愤怒的koji，没有再说话。koji也清晰地看到挂在目黑莲鼻翼上的泪珠。

“咚咚咚……”

“谁？”koji一边问道一边松开了目黑莲的衣领。

“我是铃木晴奈。”

待目黑莲整理好衣襟，koji便说：“请进。”

“目黑先生好些了吗？”铃木晴奈关心地问道。

“额……吃了药就没事了。”koji当着铃木晴奈的面把药递给目黑莲。他知道在铃木晴奈面前，即使目黑莲再不情愿吃药也只能乖乖妥协。

目黑莲不出所料，接过药服下。

“听说之前目黑先生受了伤，没想到这么严重。今天看到手上的伤疤还很明显呢。”铃木晴奈感慨道。

目黑莲看着自己右手的伤，他想起昨夜的事，心口一阵疼痛。

“哦！手上的伤是目黑先生昨天不小心弄到的。”koji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目黑先生要多加小心啊。伤口不能沾水呀。”铃木晴奈贴心地说道。

伤口不能沾水？只有目黑莲才知道，这只手沾满了泪水。泪水的咸涩让伤口在他手上烙印得更深罢了。

目黑莲站起了身对铃木晴奈说：“我没事了。我们出去吧。”“欸？这药这么快就起效了吗？好厉害！”说着，铃木熟练地挽起目黑莲的手臂。

晚上，目黑莲回到了公馆。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道枝房间的门口。目黑莲正打算敲门，一只手伸出来却又悬在了半空中。犹豫片刻后，他将手放了下来。

“目黑君？”惠子婆婆向着目黑莲走来。

“婆婆。”

“道枝应该已经睡了。这孩子回来之后累得都快动不了了。”惠子婆婆对目黑莲说道。

“嗯。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今天的宴会还顺利吗？”

“挺好的……我先回房了，婆婆晚安。”

“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道枝背着书包走到楼下。当他看到目黑莲已经在餐桌前吃着早餐时，他停住了脚步。从那天晚上后，每当道枝看到目黑莲那张平静的脸时，内心就隐隐地疼痛，像是有千万只蚂蚁侵蚀着他的心脏。

“道枝，怎么不过来吃早餐呢？快来啊，不然一会儿上学该迟到了。”惠子婆婆端来了牛奶说道。

“额……婆婆，我今天没什么胃口。我先走了。”道枝说完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哎！这孩子……不吃早餐哪有力气学习呢？”

餐桌上的目黑莲停下了手里的刀叉。他知道，道枝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所以选择了逃跑。一股无力感向着目黑莲袭来，他想做些什么修补道枝和自己的关系，但却无计可施。

接下来的几天，目黑莲选择了去公司上班，虽然目黑老爷让他在家里休养好了再来，但他知道，自己待在家里只会让道枝难受，与其这样，不如他主动退出。目黑莲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早出晚归，避免和道枝碰面。而道枝依旧像之前一样生活着，只是这生活里不再有对目黑莲的期许。公馆里的除了惠子婆婆，没人察觉到目黑莲和道枝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惠子婆婆一直贴身照顾两人，对两人来说，惠子婆婆是最亲近的人了。惠子婆婆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感，猜想兄弟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这天晚上，道枝温书温得稍微晚了一些。因为快要期末考了，所以道枝会比平日更努力一些。道枝放下书的那一刻，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道枝拿起书桌上的水杯想喝口水，却发现杯子里一滴水都没了。于是他只好站起身走到楼下去打水喝。

“哎！道枝，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惠子婆婆看到深夜出现在餐厅里喝水的道枝惊奇地问道。

“口渴了，喝个水马上就回去睡了。”

“那正好，一会儿你上楼时把这个拿到目黑君的房间里。”惠子婆婆端来一杯咖啡递给道枝。

“蛤？我？”道枝听到目黑莲的名字身体不禁一颤。

“是啊，就是你。”惠子婆婆笑着说道。

“婆婆你端给他不就好了？”

“小少爷，婆婆我年纪大了，你忍心看着我爬楼梯爬上爬下吗？”惠子婆婆叉着腰说道。

“可是平时您不都是……”道枝有些疑惑的看着惠子婆婆。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自己送咖啡上去给目黑莲。

“我不管了，这咖啡非你送不可。今晚我实在太困了，我要睡了。”惠子婆婆说完便潇洒地离开了。

“哎！婆婆……”道枝看着眼前的咖啡，突然觉得很烦躁。他在心里嘀咕道：怎么会有人大半夜喝咖啡啊！

道枝最终只能乖乖地端着咖啡走上了楼梯。虽然内心极度不愿意面对目黑莲，但实在是没办法了。目黑莲的房间在楼梯口的右边，道枝的房间在左边。道枝端着咖啡来到了目黑莲的门口。

“咚咚咚……”

“进。”

道枝本以为目黑莲会直接走过来开门，这样他就能把咖啡直接递给目黑莲，然后溜之大吉了。谁知道，目黑莲直接让他开门走进去。道枝缓缓地打开了门，他发现目黑莲正埋头处理着文件，没发现是自己来送咖啡了。

“好机会！放下咖啡赶紧走！”道枝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道枝赶紧走过去，放下咖啡。

“婆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目黑莲看着手里的文件说道。

道枝没有回应，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出声了，便会暴露。于是他选择直接离开。

当道枝刚走到门口时，目黑莲才意识到来送咖啡的人不是惠子婆婆。

“道枝。”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道枝也好久没听到目黑莲叫自己的名字了。当他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时，身体不禁一颤。

道枝感受到目黑莲灼热的目光照在他背后，让他不敢动弹。

“哥……那个……惠子婆婆让我过来给你送咖啡。”道枝背对着目黑莲说道。

“谢谢。”

“不客气。”道枝说完这句话打算马上离开，可是这时目黑莲突然传来了痛苦的呻吟。道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本能地转身跑过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胃疼……”目黑莲捂着肚子说道。

“药还在原来的地方吗？”道枝一边说着一边像条件反射似的走到目黑莲的床头柜前打开柜子找药。

目黑莲看着道枝熟练的样子，突然感到很开心。

“给。”道枝把胃药递给目黑莲。

“谢谢。”目黑莲笑着接过药便拿起桌上的咖啡准备吃药。

“等等！你拿咖啡送药？！”道枝一脸震惊地看着目黑莲。

“嗯。这是唯一的液体。”目黑莲拿着咖啡杯说道。

“你疯了吧？等着，我去帮你拿水。”道枝说着转身跑去给目黑莲拿水。看着道枝一路小跑去给自己打水，目黑莲感到久违的快乐。道枝不跟他说话的每一天，他的心都空落落的，那种感觉让他很难受，所以他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

过了一会儿，道枝拿着水杯递给了目黑莲。

“谢谢。”目黑莲接过水杯吃了药。

“以后……别光喝咖啡不吃饭。”道枝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好。”目黑莲放下水杯笑着回答道。

“那……我先走了。早点休息。”道枝说完转身正要离开，突然目黑莲拉住了他的手。

“道枝……”

“嗯？”

“能再喊我一次目黑君吗？”目黑莲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语气里满是卑微的请求。

“目黑君？”道枝突然意识到，目黑莲这么在意这个称呼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他根本就没忘忘记？！

见道枝紧簇的眉头，目黑莲轻轻开口说：“那天的事……我没忘。”

目黑莲说他没忘。不知道为什么，道枝听到目黑莲亲口说出这个事实，竟有些高兴。他没忘，没忘记他们之间灼热的气息和那份别扭的感情。

目黑莲抓着道枝的手站了起来，他走近道枝，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道枝，他突然好想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松手。

“目黑君。”

最终，道枝眼含着泪水说出了这个称呼。这是他爱他的标志。

“道枝……”目黑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称呼像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般珍贵。

道枝的泪水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滚落，留下一道曲线。

目黑莲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擦拭眼泪。道枝看着温柔的目黑莲，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最后一次……今天之后，你是我哥。”道枝声音颤抖地说道。

目黑莲将道枝紧紧地抱进怀里。

“今天之后，你是我哥。”这句话在目黑莲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这让他抱得道枝更紧了。

“道枝……今天之后我是你哥，那现在我可以喜欢你吗？”目黑莲小心翼翼地问道。

道枝没有回应，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挥霍。

目黑莲松开了怀抱，双手搭在道枝的肩膀上，微微低着头问道：“道枝，我想听昨晚的实话。我希望这一次你能告诉我事实。”

道枝从目黑莲眼里看到了期待。这份期待就像自己曾经对他的期待一样。

“目黑君……君心似我心。”

当道枝轻轻说出这句话时，目黑莲原本四分五裂的心脏被一点点拼起来。他们的呼吸不再变得疼痛，他们之间不再隔着深渊。此刻，他们完完整整地拥有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