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主人，您要的东西我放在桌子上了。”夜莺恭敬地对着面前的男子说。

“下去吧，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了。”年轻男人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略微翻了几页，大概了解得差不多了。

“夜莺，通知下去最后一场游戏的规则和时间，就让他们死在万物复苏的季节吧。”庄园主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比脸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睛。他的所有情绪都被掩藏在棕色的瞳孔之下，此刻他嘴角挂着一抹细微的弧度。

夜莺无奈地摇了摇头，每当主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就代表有些人要遭殃了。实话实说，她很同情他们不幸的命运，但也只能在自己最大的能力范围内对他们好一些。尽量给他们提供好一些的住宿条件，给他们提供一些美味的食物。这终究只是杯水车薪罢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夜莺，你还是太仁慈了，不过这也是你能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的原因。

男人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夜莺的背影上，背影离他越来越遥远，渐渐消失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好似一团美丽旖旎的幻梦，那是他永远也追不上的，深谙弱肉强食法则的他对此不屑一顾。那些弱小的人总爱拿这种东西去讽刺他，他只是冷笑着一枪结束他们蝼蚁般低贱的生命。

强大如他已经能够慢慢享受这些美好的幻梦，比陈酿多年的葡萄酒还要醉人。他给那些人编织了一张美丽脆弱的网，他们已经成为这张网下的猎物。

莱利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对象是艾米丽，她坐在沙发上小憩，平日里干净整洁的帽子多了几层褶皱，边缘往上翻卷。由于用胳膊肘撑着头，几缕掉落的棕色发丝时不时拂过她的眼睫。这般模样倒有些像玛莎，他办公时，玛莎在一旁小憩，发丝时不时地擦过他的胳膊。他的注意力顿时从文件转移到她，从未停泊的心在那一刻寻到了岸。

某些东西轰然崩塌，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刚刚的他怎么能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才敢露出自己最真实的表情。

莉迪亚琼斯怎么会在这儿？还有，她怎么能睡得那么安稳？

种种疑惑在莱利脑海中盘旋，一个仇敌能安然无恙呆在身边实在是太诡异了。

“醒了，救了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也算在上帝面前给艾码攒了好感。”艾米丽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说着差点让莱利跳脚的话，他除了瞪着艾米丽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莉迪亚琼斯，彼此彼此吧。你的手可不干净啊，黑心的医生。你有没有想过玛莎还有她肚子里的生命，亏你还信仰上帝！”莱利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扭曲起来。

艾米丽沉默很久，悠悠说道：“你知道她堕胎前说了什么吗？”

莱利一顿，等待她的下文。

“她说，与其等着孩子被你害死，还不如主动放弃。”艾米丽唇角微微弯着，说出的话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寸一寸剜着莱利的血肉。

她的话真是杀人诛心。

莱利颓然地耷拉下来，肩膀抖动着，原来玛莎是那样看他的，怪不得每一次和她亲近时，她常常借口身体不舒服躲开他的接触。他那时只当她是害羞，全然没考虑深层次的原因，或许只是畏惧罢了。

原来如此。

艾米丽放任莱利悲伤，离开了房间。

这是她最后一次手术了，也算是她对自己的一场成全，该和过去告别了。

艾玛，我们将开始全新的生活，即使是死亡的结局又如何呢。只要和你一起，哪怕是地狱我也愿意奔赴。

艾米丽刚刚赶到大厅时，只见夜莺小姐站在大厅中央，人群围绕着她，自动给她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位置。

人群里，艾米丽第一眼看到了朝着她微笑的艾玛，碧绿色的眸子如春日潺潺流动的一汪碧泉，温柔灵动。周围的人很自觉地给两人让开了一条路，艾米丽向艾玛飞奔而去，向十六七岁的少女奔赴一场浪漫的爱情，陌生的情愫在她的灵魂深处燃烧，似狂风卷起漫天落叶飞舞，似倾泻三千尺的白色激流。

万籁俱寂，只余心跳声，一声一声清晰无比，艾玛感受着陌生的情感从心脏深处涌出。

艾米丽一下子抱住了她，怀抱是实实在在的，那一瞬间产生的幻觉忽而消逝，只剩下眼前活生生的人。

心一瞬间安定下来，艾玛亦回抱住艾米丽，艾米丽，我的天使，我的良药。

两人忘了对方一眼，忽而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笑容。她们的笑声感染了一旁的克洛伊和菲欧娜，两人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伊索则站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克洛伊。

下一秒，夜莺的话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寂笼罩在人群上方。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请做好最后一场游戏的觉悟，时间定在来年的四月份。赢的人可以领着丰厚的奖金离开庄园，输掉的人则随着庄园一同沉没。”

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的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脑子里嗡嗡作响，总觉得不太真切。

无人应答，众人神色各异，荒张者有之，面色淡然者有之，憧憬着亦有之。

夜莺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尽眼底，纵使不忍，也只得装作一副平淡的神色。

庄园主真是恶趣味，选择在万物复苏的春日结束他们的生命，让他们在希望和明媚中死去。真是将恶意进行到极致。

“接下来的日子各位好好珍惜吧，尽量不要让自己留下什么遗憾了。”

艾玛正对着艾米丽微笑，还在讨论春天时种什么花，看不到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伊索，你害怕吗？”克洛伊身子紧挨着伊索，话语如清风拂过他。

他缓缓摇头，他从不害怕死亡，但害怕和她分离。

克洛伊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会永远陪着你，无论是生还是死。”

克洛伊泛起泪花，胸口上下起伏，幸福满得快要装不下了，一点一点向外溢出。

“我也会陪着你，直到死。”克洛伊踮起脚尖，在伊索耳边说道，伊索霎时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