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伊索被薇拉用无比专注的目光注视着，整个身体似要燃烧起来，温度急剧攀升，他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感体验。心上人的靠近固然令他欣喜，但他更加不知该如何与她交流，他给自己重复了千百遍没什么可怕的，可真正见到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胆怯。

“您.靠得有些近了。”此话一出口，伊索飞速地瞥了一眼薇拉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轻慢或者鄙夷。如此，伊索的心情宽慰了几分，平静地看着薇拉惊慌失措地退后一步。

“那么真是抱歉，给您带来困扰了。”薇拉带着些许歉意地说道，“我只是发自内心欣赏长得好看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你长的很秀气呢，就像女孩子一样。”薇拉露出一个爽朗大方的笑容，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脸上。

没有口罩作为遮羞布，伊索羞窘的模样全部落入薇拉的眼底。她越发觉得有趣，按照年龄来说，她还要年长他几岁。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许多，掌心全是她的汗水，她根本就不善于说这么直白的话啊。

真是色迷智昏，薇拉暗暗骂道。

“伊索先生，我那只是开个玩笑。你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嘛，看来别人说的话不可全信。”

薇拉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薇拉很好奇，他究竟喜欢自己哪里。

“上次游戏里你说的那件事，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吧。”薇拉指向回廊最深处的花荫，那边放置着一张桌子和几张小凳，位置也很是隐蔽，几乎无人涉足。

平时没有游戏的时候她常常来这儿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她放空脑袋任凭自己的思绪遨游。她经常回忆起父母对她的残忍无情以及姐姐对她的关怀备至，20岁以前的时光薇拉替她遮挡了世俗的恶意和风雨，往后余生她的喜怒哀乐再无人可以分享。

薇拉坐了下来，伊索迟迟没有动作，仅仅是因为剩下的另一个座位靠的太近了。他正思索该如何避开这“亲密”的接触，只见薇拉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

“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薇拉主动挪动凳子的位置，离伊索远了一点，他确定了一下才坐了下来。

“喝杯茶吧。”薇拉泡了一杯玫瑰花茶递给伊索，茶香袅袅，丝丝缕缕萦绕在他的鼻尖。佳人在侧，氛围又是如此恰到好处，伊索希望这一幕定格成永恒，就让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如果此时约瑟夫在附近，他就可以拍下这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幕。

“谢谢您。”伊索接过茶杯时小拇指尖触碰到了薇拉的指尖，霎时细小的电流流过全身，那些曾被他压抑着的渴望在此刻苏醒，叫嚣着要得到面前的人。他竭力遏制着如野草般滋生漫长的恶意，任其发展下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不得而知。也许下一秒薇拉小姐就会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然后在他的手下绽放成最美的模样。

伊索紧紧捏着茶杯的握把，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狰狞可怖，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下，他忍得实在很辛苦。和那个人接触的越多，他越抗拒曾经想要与她长眠的欲念。这份欲念是他一开始接近他的初衷，曾陪伴他度过个几百个难眠的夜晚。

“伊索先生，你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吗？”薇拉无奈地扶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悉悉萃萃一阵后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丝绸手帕，直接放在了石桌上。

“拿去擦擦汗吧，很抱歉没有招待好你，让你感受到了不好的情绪。”

“我竟不知您的社交恐惧症严重到了这种程度。”薇拉站起来微微欠身，以示对伊索的抱歉。姐姐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待人接物的礼仪周全，才不至于寒了别人的心。

“没，没有。”伊索的脸涨得通红，他摇着头，动作幅度巨大，就差把头甩飞出去。

“是，是我见到您觉得很…很荣幸，您没有…有错。”伊索哆嗦着戴上了口罩，遮掩了满脸的羞色。

他灰色的眸子睨了一眼石桌上的丝绸帕子，拿还是不拿。不拿则是对薇拉小姐的不礼貌，拿了又过于越矩，这该如何是好？

“不用太过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薇拉看出了伊索的紧张和不安，收起了那张对伊索来说如同烫手山芋的帕子，直直把站起来的伊索给按了下去。

“其实对于你的情感，我很开心。但我并不值得你喜欢，也许有一日你了解得更多就知道了。”薇拉顿了顿，“况且，我对您并没有同样的感情，没有办法去回应。”

“这是上次没能告诉你的答案。”说完后，薇拉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坦然相告更加舒服的了。

答案是早已知晓的，他从薇拉小姐的眼里看不到同样的情意。话从薇拉小姐的口中出来终究还是不一样，他的心脏好似被刀子生生剐下一块肉来，血淋淋地暴露在他的眼前。穿堂的风从他心脏的缺口穿过，冷飕飕的。

伊索眼神黯然下来，起初的光熄灭了一大半，他也无法强迫那个人去爱他。

“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您还是多笑笑吧，不要整天皱着眉头了。”这是伊索对薇拉说的第一次完整流利的话，果不其然，薇拉皱起了眉头，伊索上前抚平了她的眉。

做完这个动作后薇拉和伊索都怔住了，伊索也意识了不妥，匆匆说了声抱歉后就离开了。

薇拉望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仍旧没有从刚才的动作里回过神来，这一幕太过熟悉了。他分明与她不常接触，却对她了解的这样深。少女时代的她总爱皱眉头，那时姐姐经常抚平她皱着的眉头。

薇拉摩挲着刚刚伊索手指触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则他指尖的温度，竟和姐姐的一样温暖。他是不是姐姐派来保护自己的呢？

“哎。”空中飘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充满着对眼前人的无奈和心疼。

“希望你不要错过幸福啊。”薇拉心底一个声音如是响起，她一下子湿润了眼眶。

“果然是你吗？姐姐，你果然还在。出来啊，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克洛伊大声喊着，声音在回廊里回荡着，却没有任何回应。

克洛伊的身子无力地依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缓缓滑落，泪湿了满襟，她无法抑制住悲伤与苍凉的情绪。姐姐果然还是不肯原谅她。

克洛伊这时才明白，一个挚爱之人死亡的那一刻你未必会觉得痛苦，甚至全然无动于衷。可之后你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回忆，都逃脱不了挚爱之人的影子。她或他从来不曾消失，而是隐藏在你生命的每一个角落里。每每你做着那些熟悉的事情时，关于她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涌而出，那时你才会明白，她早已是你无法割舍的自我。

用这种方式惩罚一个犯了错误的人效果真是立竿见底，杀人诛心。

克洛伊仅剩的良知告诉她，不能再辜负别人的感情，所以她果断地拒绝了伊索的情感。

“真不知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克洛伊抿了一口茶，对着天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