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他的明日时光

张起灵从黑暗里抽回忆时，发现自己正蜷缩在玻璃柱中央，透过玻璃能看见空旷的房间，而他的正对面，金属门开着一条缝，隐约能听见有人在交流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走进无声地看着他，目光平和，让他有种奇怪的安全感，不知不觉又陷入沉眠

再次醒来时，他已穿戴整齐，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车外景色飞驰，时间已近深夜。“起灵，你醒了？”他寻着声音抬头，那个年轻人坐在副驾驶座，张起灵揉揉额角，记忆潮水般涌入大脑

“你是孤儿院的吴老师？”

“是我，起灵很幸运，找到父母了。”吴邪语气淡然，“这附近有妖族出没，我负责把你安全送到家”

车子很快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吴邪指导张家父母签署了一系列文书，夫妇俩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泣不成声。眼前的父母与记忆中的苍老许多，张起灵靠在妈妈的怀里，却忍不住回头看着即将离开的吴邪

“起灵，和老师道别吧”

“好好适应新生活吧。”他拍拍他的肩膀。午夜的钟声响起，月光在吴邪年轻的脸上蒙上了纱，轮廓温柔。张起灵目送车子彻底消失，不知为何有些眩晕，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二日，他去了公园。一个人怔了一会儿神，冰凉的雨滴轻落而下，透过雨幕，看见湖边静静的站着一个人，打着伞，不知站了多久

“吴邪老师”

“我曾经跟别人约了来这里看湖”，吴邪开口，声音平淡，“他算是我的爱人吧”

“曾经？”

“嗯，约了很多次，但他总是失约。”他盯着某一个方向，像是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的午夜，吴邪驾车到来，说孤儿院里还有一些后续手续需要处理，需要张起灵本人到场。张家父母面露不舍，但还是配合的把他送上了车

“我们要去哪儿？”张起灵率先打破沉默

“去孤儿院办手续。”吴邪平静地回答的

“骗人。”他同样平静地反驳，“根本就没有孤儿院，我是改造妖精，你是负责我的实验研究员，我记得你穿白大褂的样子，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研究所”

吴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张起灵安静的坐着，不再说话

妖精擅长模仿，安全性高，很适合改造成抚慰心灵的人偶。他们拥有超强的模仿能力，只要植入人类记忆，就会下意识的去模仿人类的行为，而其与生俱来的自愈能力，又让他们能经受过无数次整形半引。无数人为了防止妖精恢复记忆，租借服务以24小时为限，研究所每天都会重置他们的记忆力。张起灵的任何身份都只存在一天，第二天又是新的身份，因为独立思考的时间太短，无法与世界建立足够的羁绊才安全

吴邪推开金属门，这里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快到重置的时间了”，吴邪背对着张起灵，敲击着中央控制室的键盘。张起灵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只是一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放我出去”

“张起灵”，吴邪没有回头，声音却隐约带着哀伤

“如果没有感情，是不会想着去看湖的吧？”他像在自言自语，说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话。“但如果有感情，为什么这么久还是想不起来呢？”他的声音和这片记忆一同消散了

最后的记忆是在昨天

“我曾经跟人约了来这里看湖，他算是我的爱人吧”

“曾经”

“嗯，我约了他很多次，但是他总是失约”

“是吗？那很遗憾啊”

“嗯，很遗憾”

究竟有多遗憾呢？大概就是酸涩又微甜，很知足却不甘心，似乎沉在心底，偶尔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然后就有种流泪的冲动

“其实我的记忆从来就没有被彻底格式化，你一直打算等我恢复记忆后放我走的”

“如果你没有记忆，残忍无情，我无法说服自己放你走。”吴邪在一处房间前停下，“但现在你有血有肉，懂得爱恨，我终于可以下定决心放你自由了”

张起灵还没有回应，楼层突然警铃大作，几个全副武装的研究员围上来，“无邪，你疯吗？你知道改造妖精多危险吗？”

吴邪拉着张起灵飞快地逃走，他从怀中掏出ID卡，交给他顺着楼梯往上跑

全体注意，妖族逃脱，天花板突然裂开，露出一排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一级警戒，释放麻醉剂

麻醉剂席卷了大厅，吴邪用外套罩住张起灵，自己却已经动不了，怎么办？出不去？张起灵焦急地抬头仰望，想找到机关停止的办法，“控制器在哪里？”

“高处……总机”吴邪艰难的动了动手指

……

黎明在喧闹中到来，妖精们等在外面，但张起灵坐在吴邪身边，舍不得离开

酸楚的力量顺着血管不变满身，那是感情的重量，是爱的痛感

“对不起，我又要失约了”。张起灵忍不住眼眶泛红，我们不能一起看湖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吴邪淡然的笑了笑

明天？张起灵对世界的认知从来都只有今日，他没有留恋的过去，也没有憧憬的未来，但现在却平白生出些对明日的向往来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一年以后，西子湖畔，无邪回头，张起灵站在树下，笑着望着他

“我回来了”